之前西厢房乃是白晞所住之地,但由于白晞更喜欢以天为衾、以地为席,于是她便找到墨凝裳,和墨凝裳说她更喜欢户外清新的空气,也喜欢被早晨第一缕曦光唤醒,还冠冕堂皇地说这样能更好地吸收天地精华更有助于修炼,而墨凝裳也遂了其愿。就这样西厢房便空了下来,准备等白晞化形后再交付于她。
等依思竹走后,依辰便来到西厢房门前,但他并没有推开房门,而是在一旁徘徊踟蹰,因为依辰已经意识到等待他的将是什么,‘提前跟你说一下,一定要好好对待人家呦,不然你娘亲我都不原谅你’‘那个女孩真可爱哦,简直就是一个美人。’娘亲的话语一直在依辰脑海中盘旋,挥之不去。
“父亲母亲知道他们干的什么吗?我刚和颜静筠定了亲,但现在却又给我找了个女生,还让我好好对待人家吗,用师兄们的话这不是让人家知三当三吗?可是无论怎样,就算我读的书再多见识再广阔,但是我还只是一个孩子啊。”依辰想着想着,便哭笑不得。“但是无论怎样,还是要进去看看的,不能逃避,最起码要进去询问一下情况,最起码不能让那个女孩在屋内一直等着,最起码要见上一面。”
然而就在依辰推开房门那一刹那,她却直接愣在原地,提前好的话语全部付之东流忘于脑后。因为屋内的女孩这时也望向了他,两人四目相对,而依辰仅仅是看了她一眼却仿佛看见了无尽星河,她那双眼睛,如秋水,如寒星,如宝珠,如白水银里养着两丸黑水银。
‘我将岁月尽扫,往事铺平,便正当当地看到了你,那一刹,如秋日寒潭旁的齐飞燕,如冬日山头的余晖光’,这一望依辰已然沦陷,就感觉眼前之人就像是命中注定天赐良缘,就感觉像是和她度过了无数次的轮回,生生世世永不分离,恰是草木对光阴的深情‘我想,你我是无穷年前,上一宇宙纪元爆炸时,同一个灵魂的两个碎片……我肯定在几百年前就说过爱你,只是你忘了,我也没记起’。
“你好,我叫依辰。”依辰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你好,我叫江楚楚。”只见眼前之人缓缓合上书籍,然后站起身,款款走到依辰身前,一颦一笑尽显从容,彬彬有礼落落大方,但依辰不知道的是其实眼前的女生内心也很紧张,比如放在身前的纤纤玉手一直交缠紧攥。
而依辰刚想开口,而刚看她一眼却又是一阵失神,然后羞赧地低下头。只见江楚楚,身穿浅绿轻罗百合裙,墨发上插着一个羊脂色茉莉小簪,手戴碧绿玉镯。墨发,柳眉,杏眼,星眸,琼鼻,朱唇,皓齿,粉颈,玉藕,白皙透亮的小腿如软玉,盈盈一握的蛮腰如细柳,粉雕玉琢完美无瑕,如夺天地之造化,集世间绝美于己身,惊天地,泣鬼神。
两人就这样傻傻地待在原地,谁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你的眼睛很好看。”最后,冷静与理智还是占据了依辰脑海上空,但却因为一时不知怎么开口不知引出什么话题,便真心实意地说出了肺腑之言。
“谢谢公子的夸赞。”江楚楚说完便也脸颊通红地低下了头一声不吭。
依辰出师不利,首战折戟,两人之间又陷入了“僵局”。
片刻之后,鼓起勇气的江楚楚揣着小手,声音糯糯的问道“请问,公子您是依苏苏的孩子吗?”
然后江楚楚意识到自己刚刚说错了,急忙用娇嫩的小手遮住自己的樱桃小嘴,然后喃喃自语道“叔叔。”
“是的啊,怎么了。”
江楚楚听完之后更是害羞地说道:“恩……依叔叔非得让我叫他,父……父亲。”
虽然江楚楚的呢喃细语,声若蚊蝇,但是由于依辰现在乃是炼体五阶的体修,感知能力得到了增幅,所以还是听得一清二楚。于是依辰便半开玩笑道“是的啊,怎么了?”
“啊。公子,请不要开人家的玩笑。”江楚楚显然没有料到依辰竟然会说这种话,一时呆愣在原地,白皙的脸颊透出淡淡嫣红,像是落下一抹彩霞。
“我父亲为人轻浮不庄重,你把他说的话当做耳旁风即可。”依辰伸出手,示意两人出去边走边说。
而此时,一个大胆的想法突然跃入依辰的脑海:父亲年少之时,会不会有过一段露水情缘,而眼前之人是“外债”,当然这个想法刚刚浮现,就已经被依辰给否认了,因为他想起了刚刚娘亲和他说过的那些话。“你……”依辰想询问一下她的情况,但却不知怎么开口,便闭口不语。
江楚楚蕙质兰心看出依辰的为难,便自顾言道:“我自幼便父母双亡,靠乡村邻里的接济为生,食百家饭成长,每天辗转漂泊,居无定所,孤苦无依。但就在前几天,我遇到了依叔叔,他问我想不想问道求仙,我回答道不想,他又问我想不想岁岁欢愉万事胜意,我回答想,于是依叔叔便把我带到了青竹界,然后依叔叔把我带到一座很高很美丽的山上,让我在那里休沐两日,并且让其他人帮我制备着装,领我参观一下。今天早晨,依叔叔与墨姨便带着我来到了这里。”
心有灵犀,倾盖如故。
依辰此时已经知晓了事情的原委,于是与江楚楚浅尝辄止地交谈了几句,便急匆匆地离开了。
“吱呀——”依辰推开房门,走到正在桌子上看书的父亲跟前,哭笑不得地说道:“这就是你想说的事,你让人家叫你父亲,却不收她为义女,而是让我去找她,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你什么想法啊,老爹,你到底怎么想的啊。”
“就是如你所想的那般啊。”依思竹缓缓合上书,看着依辰轻声回答的,
“可是,我不是已经与颜静筠定过亲了吗,再者说酒是烧身硝焰,色是割肉钢刀,你这不是将我往刀山上推吗?”
依思竹扭过头,小心翼翼地看向正在床上开导白晞的墨凝裳,见其没注意这里,于是伸手拨了拨,让依辰附耳过来。
“色是头上一把刀,能挨几刀是几刀,再说人家本人都没意见。”依思竹,恬不知耻地对依辰言传身教,这个模样就像是要把未能完成的理想交付给依辰,希望他可以替自己实现。
依辰听完愤愤不平地质问道:“我们还只是单纯无知的孩子啊。”
依思竹反问:“谁让你现在付之于行动了,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成天瞎想些什么呢,还有就你还单纯无知,开什么玩笑,路边的野狗都比你单纯好吗?”
“……”
“老爹,您可是学富五车才高八斗出口成章下笔成文的大文豪,你瞅瞅你刚刚说的什么污言秽语,说的什么刻薄尖利的话语。您知不知道这与您这仙风道骨风度翩翩的气质形成鲜明对比,形成强烈反差,让人很是膈应,很是别扭。”
“什么时候野狗也成为污言秽语了。再者我什么时候说话刻薄了,这只是你认为的看法,这并不能作为事实的根据,子非他人,安知他人所见也。”
“老奸巨猾,厚颜无耻。”
依思竹听完也不承认,也不反驳,只是讪讪一笑。
…………
燕子呢喃,景色乍长春昼。睹园林、万花如绣。海棠经雨胭脂透。柳展宫眉,翠拂行人首。今日无事,且屋外斜风细雨万物如新,依辰便邀江楚楚前往山脚庭院拾翠踏青。两人撑着雨伞,于雨幕中并肩而行,看花红柳绿,姹紫嫣红,起初两人还有些拘谨,但随着时间的流逝,两人也慢慢地熟络起来,随意交流侃侃而谈,甚至最后离别之刻,两人仍是意犹未尽流连忘返。
于是次日傍晚时分,依辰修炼之暇又与江楚楚一同前往‘中无杂树,芳草鲜美,落英缤纷’的桃花林,携果挈浆,看鸢飞唳天余霞成绮。落日染红天际,粉嫩桃花片片飘落,两人相伴静坐,吟经颂典,沐得满身花雨。
后日,应友相邀,依辰携江楚楚共赴镜湖,观赏‘晴空一鹤,孤影排云上九天,凌空展翅入碧霄;微风吹拂,三千细丝斜入水,九万涟漪荡碧波’。
…………
春日的莺啼,夏日的蝉鸣,秋季蟋蟀振翅,入冬,雪沉沉压住声响,只有灶头里面的柴火不时发出噼里啪啦的低唱,弥漫一丝丝甜香,四季光景伴随着光阴流动,转眼又是一年。
来年三月,依辰、白晞、江楚楚还有依辰父母一行五人坐在庭院凉亭之下,观赏初春之景。
依辰身穿黑色鎏金长袍,佩白玉腰带,墨凝裳身穿百花曳地裙、碧霞云纹霞帔和如意流苏束腰,头佩花钿凤钗,耳饰金镶红宝石耳坠,手戴金镶玉纹手镯,脖环嵌蓝白琉璃珠璎珞项圈,尊贵典雅雍容华贵, 江楚楚的青丝绾成随云发髻,穿着月白仙裙披着镂金百蝶穿花云锦袄,而依思竹仍然是一袭青衫,依然如故。
“又是一年春好处,绝色烟柳随风逐。只不过今日确实有些寒冷……”依辰将小手放在桌子上的青花缠枝火炉前感受着暖烘烘的热意。
“行行行,也是跟我学了些真本事哈。”依思竹笑吟吟地说道。
依辰面露嗤笑,揶揄的说:“哪有?父亲的学识就像那无边无际的大海,而我的仅仅只是眼前这一杯茶水。”言毕,便将这一盏茶水一饮而尽。
然而江楚楚此时随即拿起茶壶,想要将依辰的茶杯斟满。依辰一呆急忙轻轻拍几下江楚楚的手,轻声说道:“别啊,楚楚,已经和你说几次了,别这样,真的。”
依思竹轻咳一声,打断两人:“对了,明日这时将有三位孩子来到这里,与你们共度四年时光。恩……你们今天别忘了收拾一下房屋,给他们腾出居住的地方。”
“嗯。”依辰与江楚楚异口同声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