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破天气，比我数学成绩还让人闹心。"张泽禹站在补习班楼下，仰头看着被雨水泡得发灰的天空，左手拎着帆布书包，右手攥着母亲塞给他的保温杯。
杯壁还残留着枸杞的甜腻气息，他皱着鼻子把杯子塞进书包侧袋，东北口音在喉咙里打了个转。
推开教室门的瞬间，粉笔灰混着空调冷风扑面而来。
张泽禹缩了缩脖子，目光扫过二十几张课桌。
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空着，他正要抬脚，却听见前排传来刻意压低的女声："听说这学期会有转学生，不会就是他吧？"
"肯定是，你看他那打扮。"另一个女生嗤笑，"穿得跟菜市场卖鱼的似的。"
张泽禹攥紧书包带，指甲在帆布上掐出月牙形的褶皱。
他故意把椅子拖得吱呀作响，一屁股坐在倒数第二排，从铅笔盒里摸出皱巴巴的数学试卷。
鲜红的"38"分像道伤疤，在白炽灯管下刺得他眼睛发疼。
"同学，这里有人。"清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张泽禹抬头，看见穿白衬衫的男生抱着一摞习题集站在过道里。
他的头发被空调吹得微微翘起，镜片后的眼睛像浸在冰水里的玻璃弹珠，透着拒人千里的寒意。
"啊？"张泽禹反应过来，慌忙抱起书包要让座，却被对方按住肩膀。
"我是说，这个座位有人。"男生指了指张泽禹身后的空位，"你坐那里。"
"哦...好嘞。"张泽禹抱着书包逃窜似的挪到最后一排，后颈还残留着对方指尖的温度。
他偷偷打量男生的背影，发现对方校服领口别着枚银色校徽，在灯光下泛着冷光——那是年级前十的标志。
"各位同学安静。"补习班老师抱着教案走进来，"这学期我们迎来一位新同学，张泽禹，来自黑龙江。"
稀稀拉拉的掌声里，张泽禹站起来鞠了一躬。他听见前排传来窃笑："黑龙江？怪不得穿得这么土。"
坐下时，他摸到课桌抽屉里有团皱巴巴的纸。
展开一看，是道微积分题的草稿，字迹工整得像是印刷体。
张泽禹对着题目发愣，突然听见前排传来钢笔敲击桌面的脆响。
"这题用洛必达法则。"男生的声音像冰块掉进保温杯，"第三行导数符号错了。"
张泽禹猛地抬头，发现男生正背对着他，指尖在课桌上轻轻敲出解题节奏。
他慌忙低头修改，却在抬头时撞见对方转过来的目光。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睁大，又迅速移开。
整个上午的课，张泽禹都在和三角函数较劲。
当老师布置随堂测验时，他盯着试卷上的大题直冒冷汗。
突然，一张纸条从斜前方飞来，稳稳落在他的草稿纸上。
"第二题用余弦定理。"
张泽禹抬头，看见男生正低头演算，睫毛在镜片上投下扇形的阴影。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纸条边缘，突然想起母亲常说的话："禹儿啊，咱东北爷们儿不能欠人情。"
中午休息时，张泽禹跟着男生溜进便利店。
冰柜前，男生正对着酸奶挑挑拣拣，白衬衫下摆被空调吹得鼓起来。
"同学，谢啦。"张泽禹递过去一罐可乐，"早上那题..."
"不用。"男生推开可乐，"我只是不想看你把草稿纸戳破。"
"那中午我请你吃饭？"张泽禹不死心，"就当交个朋友。"
男生终于正眼看他，镜片后的眼睛闪过一丝犹豫："张极。"
"啥？"
"我叫张极。"他抓起一瓶原味酸奶，"我请你，算补课费。"
下午的英语听力考试，张泽禹和张极被迫共用一副耳机。塑料耳塞带着体温，张泽禹能清晰听见自己咚咚的心跳声。
当听力材料念到"true love"时，他看见张极耳尖微微发红。
放学时暴雨突至，张泽禹站在屋檐下发愁。
母亲今天要加班，他没带伞。正犹豫要不要冲进雨里，一把黑色雨伞出现在头顶。
"顺路。"张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家在左岸公馆。"
"我住阳光小区。"张泽禹摸出怀表看时间，"离这儿两站地呢。"
"我送你。"张极已经撑开伞，"别让雨水冲垮你的三角函数。"
雨幕中，张泽禹闻到淡淡的雪松气息。
他偷偷瞥向张极，发现对方衬衫领口别着的校徽在雨中泛着微光。
c怀表指针指向六点一刻，表盘内侧贴着的照片已经有些模糊——那是他和母亲在松花江畔的合影。
"你妈呢？"张泽禹突然开口，"怎么没见她来接你？"
张极的脚步顿了顿："她...在很远的地方。"
雨水打在伞面上，发出细密的声响。
张泽禹没再追问，从书包里掏出保温桶："我妈熬的小米粥，你要不要尝尝？"
张极看着桶里浓稠的金黄液体，喉结动了动："东北乱炖？"
"去你的！"张泽禹笑骂，"这是正经养生粥。"
他们在便利店屋檐下喝完粥，雨也停了。
张极突然指着张泽禹嘴角："有饭粒。"张泽禹慌忙去擦，却被张极抓住手腕。
温热的指尖触到嘴角，张泽禹感觉有电流顺着脊椎窜到尾骨。
"这样。"张极用纸巾轻轻擦拭，"你这智商，以后怎么考上大学？"
"要你管！"张泽禹打掉他的手，却在转身时偷偷勾起嘴角。
回到家时，父母争吵的声音从门缝里溢出。
张泽禹摸了摸口袋里的纸条——那是张极写给他的解题步骤，字迹依然工整得像是印刷体。他把纸条夹进英语课本，翻开笔记本写下今日日记：
2023年9月1日 星期五 暴雨
“遇到个奇怪的学霸，他的耳机线总缠着我的，就像我们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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