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骋……池骋……
他在心里无声地、绝望地呼唤着这个名字,仿佛那是他沉沦冰海时唯一的灯塔。手腕上被紧攥的滚烫触感,此刻成了唯一的救赎,也是唯一的枷锁。
就在这时,肩膀上那颗沉甸甸的头颅,极其缓慢地动了一下。
紧接着,那只一直死死攥着他手腕的手,力道极其明显地松开了。
吴所畏浑身剧震!他猛地抬起头,泪水模糊的视线里,对上了一双刚刚睁开的眼睛。
池骋醒了。
那双深邃的眼眸里,布满了尚未褪尽的血丝,带着浓重的睡意和一夜煎熬留下的沉重疲惫。但此刻,那眼底深处翻涌的,不再是冰冷的煞气,而是一种……如同深海般沉静的、洞悉一切的复杂光芒。
他微微抬起头,额头离开了吴所畏的颈侧,滚烫的触感骤然消失,只留下一片冰凉的空虚。他的目光,平静无波,却又锐利得仿佛能穿透灵魂,静静地落在吴所畏布满泪痕、苍白惊恐的脸上。
吴所畏被他看得心慌意乱,巨大的羞耻感再次涌上,他下意识地想抽回自己终于获得自由的手腕,想逃离这令人窒息的注视。
然而,他的手刚一动——
池骋那只刚刚松开他手腕的手,却以更快的速度、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道,猛地抬起!
不是抓住手腕。
而是直接覆上了吴所畏那只刚刚获得自由、还停留在半空、微微颤抖的手!
滚烫、粗糙、带着薄茧的掌心,带着一种强势的、不容拒绝的力道,瞬间将吴所畏冰凉而颤抖的手,完全地、紧紧地包裹住!
那滚烫的触感,比之前攥着手腕时更加直接、更加霸道!仿佛一股强大的电流,瞬间从两人交握的手掌窜遍吴所畏的四肢百骸!他浑身猛地一颤,惊愕地睁大了泪眼朦胧的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池骋。
池骋依旧平静地看着他,深邃的眼眸里没有丝毫波澜。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握着吴所畏的手,力道没有丝毫放松。然后,他握着那只冰凉的手,极其自然地、带着一种近乎强硬的引导,将它拉向自己。
吴所畏的大脑一片空白,只能被动地任由他牵引。
下一秒,池骋握着吴所畏的手,将它稳稳地、不容抗拒地按在了自己的上腹部——那个胃痛发作时,他无数次用力按压的位置!
隔着薄薄的衬衫布料,吴所畏的手掌清晰地感受到了手下紧实而温热的肌肉线条,以及……那肌肤之下,似乎依旧潜藏着的、微弱而顽固的痛楚悸动!
池骋的手依旧覆在吴所畏的手背上,滚烫的掌心紧紧压着他的手背,强迫他的手掌完全贴合在自己腹部的肌肤上。那力道,带着一种无声的宣告和一种沉重的交付。
他的目光,依旧沉静而深邃,牢牢锁着吴所畏惊惶失措、泪痕交错的脸。
没有言语。
只有紧握的手。
只有紧贴的掌心。
只有透过薄薄衣料传递的、滚烫的体温和微弱的痛楚悸动。
还有那如同深海般、无声翻涌、足以将人溺毙的复杂目光。
吴所畏的手掌被迫感受着那熟悉的、带着病痛痕迹的温热肌肤,感受着池骋掌心那滚烫的覆盖和不容抗拒的力道,巨大的震撼和一种灭顶的酸涩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防线!
他读懂了池骋无声的宣告。
那宣告里,没有安慰,没有解释,没有对池母驱逐的回应。
只有一种沉重的、不容置喙的交付。
交付他的脆弱。
交付他的痛苦。
交付他无法言说的重担。
也交付了他……无声的、沉重的选择。
泪水再次汹涌而出,这一次,不再是屈辱和恐惧的泪水,而是混杂着灭顶的心疼、巨大的震撼和一种无法言喻的、沉甸甸的……归属感。
他不再试图抽回手,反而在池骋滚烫掌心的覆盖下,极其轻微地、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颤抖,收拢了手指。
指尖,小心翼翼地、带着无尽的疼惜和一种破釜沉舟的决心,隔着那层薄薄的布料,极其轻柔地,按在了那片似乎潜藏着痛楚的温热肌肤上。
像是在回应那份沉重的交付。
像是在无声地承诺:
我在。
我感受到了。
我接住了。
晨光无声流淌,将两人紧握的手和紧贴的掌心,笼罩在一片温暖而悲壮的光晕里。走廊的寂静中,只有彼此深长的呼吸,和那无声传递的、滚烫而沉重的千言万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