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慎的靴底踩在碎玉轩的青砖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像敲在每个人的心尖上。他刚迈过门槛，门内突然飘来一阵极淡的药香，不是御药房的方子味，倒像是温实初惯用的薄荷与陈皮混在一起的清苦气——林榆眉梢微挑，莞常在这是慌了，竟忘了藏好私用的药材。
“皇上。”江慎跪在地上，锦盒放在身侧，声音带着刻意压制的惶恐，“臣……臣要开始诊脉了。”他抬头时，恰好撞见皇上冷冽的目光，那眼神像淬了冰的刀子，吓得他忙低下头，额角抵着冰凉的地面。
廊下的风突然紧了，卷着荷塘的水汽扑在宜修的石青裙摆上，打湿了一小片暗纹。她望着门内那道明黄身影，唇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忽然对身边的华妃道：“妹妹瞧着，江太医这神色，像是诊出了什么？”
华妃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正看见江慎的手指搭在莞常在腕上，指尖微微颤抖，脸色一点点变得苍白。“定是装的！”她脱口而出，随即又觉不妥，忙补充道，“臣妾看他是拿不准主意，怕说错话得罪人。”话虽如此，她攥着银钏的手却松了些——若是江慎真诊出病来，她这趟可就白来了。
门内的烛火又开始剧烈晃动，映得窗纸上的人影东倒西歪。江慎的手猛地一缩，像是被烫到一般，膝行着后退半步，声音发颤：“皇上……莞常在她……”
“她怎么样？”皇上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压抑的怒火。
林榆的心跟着提了提，指尖在虚拟面板上轻点，调出温实初的动向——【目标温实初，正往碎玉轩后门移动】。来得正好，这场戏，确实缺个关键的配角。
“她……她脉息虚浮，像是……像是忧思过度伤了脾胃。”江慎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个字几乎听不清。华妃“嗤”了一声，刚要发作，却被宜修按住了手腕。
“忧思过度？”宜修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惊讶，“莞常在病中还在忧心什么？莫不是……”她话没说完，却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华妃，“怕是谁惹她不快了？”
这话把华妃噎得脸色通红，刚要反驳，门内突然传来莞常在虚弱的声音：“皇上……臣妾不敢欺瞒……只是近日总觉得心口发闷，温太医说……说静养几日便好，不想惊动皇上，更不想……不想被误会……”她说着，又开始低低啜泣，声音里的委屈几乎要漫出门来。
“温太医？”皇上的声音陡然变冷，“哪个温太医？”
林榆听见身后传来极轻的脚步声，回头时，正看见温实初穿着一身常服，脸色苍白地站在廊下，手里还攥着个药包，显然是闻讯赶来，却没料到皇上也在。他看见宜修和华妃，腿一软，竟直直跪了下去。
好戏，终于到了高潮。林榆望着门内那片晃动的烛火，又看了看跪在廊下的温实初，唇角的笑意越来越深。宜修捻着帕子的手指停了下来，目光落在温实初身上，像猎人终于看见了落入陷阱的猎物。
檐角的铁马还在呜咽，风里的药香越来越浓，混着华妃的怒火、皇上的愠怒、莞常在的委屈，还有温实初的惶恐，在这寂静的夜里，酿出一场注定汹涌的风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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