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清晨交易
天光刚漫过雕花窗棂,沈清婉已对着铜镜绾好了发髻。镜中映出床上睡得四仰八叉的慕温书,青衫领口敞着,发丝凌乱地贴在颈间,倒比往日少了几分纨绔气。
“太阳都晒到靴尖了。”她走过去,指尖在他耳尖轻轻一拧。
慕温书猛地弹坐起来,抓过她的手腕就往怀里带:“沈清婉,你又……”话音未落,却见她眼底没了往日的锋芒,反而泛着点水光,像只被雨打湿的雀儿。
“有事求我?”他挑眉,指尖却松了力道。
沈清婉抽回手,转身时裙摆扫过床沿:“今日归省,能不能在我爹娘面前……装得和睦些?”她声音低下去,“赵姨娘定会借机挑刺,若被她抓到把柄,我娘又要为我忧心。”
慕温书看着她发红的耳尖,忽然想起昨日她为孙雪儿说话时的坦荡。原来这只刺猬,也有软肋。“好处呢?”他故意逗她,“总不能白帮忙。”
沈清婉立刻转身,学着丫鬟的样子给他捶肩,力道却重得像敲核桃。“这样呢?”她仰头看他,眼里闪着狡黠的光,“慕少爷满意吗?”
“嘶——”慕温书抓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烫得她指尖发麻,“罢了,本少爷就勉为其难陪你演场戏。”
二、沈家暗流
沈府正厅的檀木椅泛着冷光。沈清婉扶着慕温书的手臂走进来时,正撞见赵月摸着小腹从偏厅出来,银钗上的流苏晃得人眼晕。“清婉可算回来了,”她笑得像朵盛开的罂粟,“快让姨娘瞧瞧,在慕府是不是瘦了?”
“劳姨娘挂心,”沈清婉挽着慕温书的胳膊,笑得滴水不漏,“温书每日都让厨房给我炖燕窝,倒是丰腴了些。”
慕温书配合地揉了揉她的发顶:“岳父岳母放心,清婉在府中过得舒心。昨日她还亲手给我绣了个荷包,针脚比府里的绣娘还好。”
沈宣的眉头动了动。他女儿连针都拿不稳,何时学会绣荷包了?
饭桌上,赵月的银钗总往慕温书碗里掉菜。“温书啊,清婉性子烈,若是她惹你生气,你尽管告诉我,我替你教训她。”
慕温书夹菜的手一顿,将一块排骨放进沈清婉碗里:“姨娘说笑了。清婉虽性子直,却心细得很。前日我风寒,她守了我半宿,比汤药还管用。”
沈清婉差点被排骨汤呛到。这人编起瞎话来,竟比话本还真。
饭后,芳清菁拉着女儿进了内院。“那荷包是你绣的?”她抚着女儿的手背,药香混着担忧漫过来,“是不是慕家对你不好?”
“娘,我实话跟您说。”沈清婉握住母亲的手,“我和慕温书是被人调包的。那赵月……”
话音未落,院外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赵月的丫鬟正跪在地上,面前是摔碎的药碗,褐色的药汁溅在青石板上,像滩凝固的血。“夫人饶命!我不是故意偷听的!”
沈清婉心头一紧。方才的话,定是被听去了。
三、锦盒疑云
沈清婉以探病为由走进赵月的院子时,正撞见她往锦盒里塞东西。那锦盒的样式很是眼熟——与三年前沈澈送给母亲的贺礼一模一样,后来被赵月借去“把玩”,再也没还回来。
“姨娘身子好些了?”沈清婉故作随意地拨弄着窗台上的多肉,叶片上的水珠滚落在手背上,凉丝丝的。
赵月慌忙合上锦盒,玉扳指在阳光下泛着冷光:“老毛病了,不碍事。”她下意识地将锦盒往袖中藏,却没注意到盒缝里露出的半张银票。
沈清婉的目光落在她的扳指上。那日小厮说,调包的人左手戴玉扳指,上面刻着朵缠枝莲——与赵月手上这枚分毫不差。
“姨娘这扳指真好看,”她笑着走近,“可否借我瞧瞧?”
赵月猛地后退一步,撞到身后的花架,青瓷瓶“哐当”摔在地上。“不过是个普通玩意儿,”她声音发紧,“清婉若是喜欢,改日我让小厮给你寻个更好的。”
就在这时,赵月的贴身小厮老刘匆匆进来,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赵月的脸瞬间白了,挥手道:“我乏了,清婉先回去吧。”
沈清婉走到门口时,听见老刘压低声音说:“那小厮不肯走,非要再加五十两才肯离京……”
四、暗线追踪
慕温书从书房出来时,正撞见沈清婉在石榴树下打转。“查到什么了?”他抛给她颗蜜饯,“你方才在赵月院里,活像只盯着鸡崽的黄鼠狼。”
“你才是黄鼠狼。”沈清婉剥开糖纸,酸意漫过舌尖,“赵月的小厮老刘有问题。方才我听见他们说,要给什么人加五十两,让他离京。”
慕温书的眼神沉了下来:“我刚才在书房,听见岳父问赵月,为何账房少了一百两银子。”他凑近她,温热的气息扫过她的耳畔,“要不要赌一把?”
“赌什么?”沈清婉的耳尖发烫。
“赌那小厮就在后门等着拿钱。”他拽着她往偏院走,“姚旭已经去盯着了,咱们去凑个热闹。”
两人躲在假山后,果然看见老刘鬼鬼祟祟地往后门走,手里的包袱沉甸甸的。沈清婉刚要起身,被慕温书按住。“别急,”他低声道,“等他交易时再抓现行。”
没过多久,一个穿灰衣的小厮凑了上来,接过包袱就要走。慕温书眼疾手快,扔出块石子打中他的手腕。“抓住他!”
灰衣小厮吓得魂飞魄散,转身就跑,却被姚旭一脚绊倒。老刘见状,竟从袖中摸出把匕首就要刺过来,被慕温书一脚踹翻在地。
“说!谁指使你调包新娘的?”沈清婉捡起掉落的包袱,倒出里面的银子和银票,“这些是不是赵月给你的?”
灰衣小厮抖得像筛糠:“是……是赵姨娘!她说只要把沈小姐送到慕府,就给我一百两……”
五、心意渐明
回慕府的马车上,沈清婉数着那些银票,忽然笑了。“没想到你还有两下子。”她扬了扬手中的证词,“这下赵月可跑不掉了。”
慕温书靠在车壁上,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忽然觉得这趟归省没白来。“你打算怎么办?”他问道,“直接交给你爹?”
“不然呢?”沈清婉挑眉。
“赵月现在有孕,”他指尖敲着膝盖,“你爹未必会重罚她。不如……”他凑过来,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沈清婉听完,眼中闪过惊喜:“这招够损的。”
“对付恶人,就得用恶招。”慕温书笑得得意,忽然握住她的手,“沈清婉,我发现你其实……”
“其实什么?”她心跳漏了一拍。
“其实挺可爱的。”他别过脸,耳根泛红,“比那些矫揉造作的大家闺秀有意思多了。”
沈清婉看着他泛红的耳根,忽然想起他方才踹翻老刘时的利落,想起他帮她圆谎时的默契。她轻轻“嗯”了一声,将头靠在车壁上。
沈清婉望着窗外掠过的街景,忽然觉得,这场阴差阳错的婚姻,或许并没有那么糟糕。至少此刻,身边的人,是站在她这边的。
慕温书偷偷看着她的侧脸,夕阳的金辉落在她的睫毛上,像撒了层碎金。他忽然觉得,或许不用急着和离了。毕竟,能遇到个让他想好好相处的人,不容易。
马车渐行渐远,将沈府的恩怨暂时抛在身后。
六、月夜试探
马车刚停稳在慕府门前,沈清婉就被一股力道拽进阴影里。慕温书的气息裹着夜风压过来,她能闻到他衣襟上淡淡的酒气。“方才在马车上,你想说什么?”他的指尖擦过她的下颌,带着不容忽视的灼热。
沈清婉偏头躲开,鬓边的珠花撞到他的肩头。“慕少爷忘了?我们还在演和睦夫妻。”她故意提高声音,眼角却瞥见廊下晃动的烛影——定是哪个丫鬟在偷听。
慕温书忽然低笑出声,伸手替她理好散乱的发丝。“那不如演得真些。”他揽着她的腰往内院走,声音压得极低,“三日后的中秋家宴,赵月定会带着身孕去慕府邀功,咱们得做些准备。”
正厅的烛火明明灭灭,沈清婉铺开宣纸时,手腕被他按住。“你想写什么?”慕温书从背后圈住她,墨汁滴在宣纸上晕开,像朵墨色的花。“不如写封和离书?”
她的笔尖顿住。“你当真要和离?”
“那得看沈小姐的意思。”他抢过狼毫,在纸上写了个歪歪扭扭的“婉”字,“若你肯留下,这纸便烧了。”
沈清婉看着那个字,忽然想起午后他踹翻老刘时的眼神,想起他替她挡酒时的自然。她抽走宣纸团成一团,扔进炭盆里。“先对付完赵月再说。”
七、家宴交锋
中秋家宴的桂花糕刚端上桌,赵月就扶着腰走进来,银钗上的红宝石晃得人睁不开眼。“妹妹身子不适,本不该来叨扰,只是想着给老夫人送些亲手做的月饼。”她的目光在沈清婉和慕温书交握的手上转了圈,笑得意味深长。
沈清婉正要开口,却被慕温书按住手背。“姨娘有心了。”他夹了块莲蓉月饼递过去,“只是这馅料里的红花,怕是对胎儿不好吧?”
赵月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手里的玉筷“当啷”落地。“你胡说什么!”
“是不是胡说,让太医来看看便知。”慕温书拍了拍手,候在门外的太医立刻走进来。沈清婉看着赵月煞白的脸,忽然明白他那日在马车上说的计策——用红花引她自乱阵脚。
太医诊脉时,赵月的手指死死抠着椅面。“回老夫人,赵姨娘这脉象……怕是动了胎气。”太医的声音带着迟疑,“且这体内似有淤血,怕是长期服用寒性药物所致。”
沈清婉适时掏出那包从老刘包袱里搜出的药材:“前日我在姨娘院里捡到这个,闻着倒像益母草。”
满座哗然。赵月猛地站起来,却被慕温书一个眼刀钉在原地。“看来姨娘是想用这法子,栽赃清婉害你失了孩子?”他的声音冷得像冰,“可惜棋差一着。”
八、尘埃落定
赵月被禁足的消息传到沈府时,沈清婉正在给母亲换药。芳清菁看着女儿手腕上的红痕——那是昨日赵月挣扎时抓的,忽然叹了口气。“终究是造孽。”
“娘放心,她腹中的孩子本就保不住。”沈清婉替母亲掖好被角,“太医说她长期用麝香,怕是早就伤了根本。”
窗外忽然飘起细雨,慕温书撑着伞站在廊下,青衫被雨水打湿了大半。“都处理好了。”他走进来,将一个锦盒放在桌上——正是那日在赵月院里看到的那个。
沈清婉打开锦盒,里面静静躺着支玉簪,簪头的凤凰嘴里衔着颗明珠。“这是……”
“沈澈当年送岳母的贺礼,里面藏着他和赵月私通的书信。”慕温书拿起玉簪旋了两圈,从中抽出卷泛黄的纸,“有了这个,沈伯父总该信了。”
芳清菁看着那些字迹,忽然落下泪来。沈清婉递过帕子,却被慕温书抢先一步。他笨拙地替芳清菁擦泪,动作竟有几分温柔。
九、执手偕老
除夕夜的爆竹声里,沈清婉看着铜镜里的嫁衣,忽然有些恍惚。三日前慕温书拿着红帖来,说要补办一场真正的婚礼时,她竟没出息地红了眼眶。
“在想什么?”慕温书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他穿着大红喜服,衬得眉眼愈发俊朗。“是不是后悔了?”
沈清婉转身撞进他怀里,喜服的金线硌得人发痒。“后悔没早点发现,慕少爷其实不是纨绔。”她抬头吻上他的唇角,尝到他偷偷塞在嘴里的蜜饯甜味。
红烛摇曳中,他替她戴上凤冠。“其实第一次见你,是在三年前的上元节。”他忽然开口,声音温柔得像春水,“你追着偷钱袋的小贼跑,发髻都散了,却比谁都亮。”
沈清婉愣住。原来他们的缘分,早就在那时开始。
窗外的烟花炸开,映得满室通红。慕温书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烫得像团火。“沈清婉,往后的日子,换我护着你。”
她望着他眼里的星光,忽然笑了。这场阴差阳错的姻缘,终究是成了命中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