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崧被爷爷牵着手离开了乌瓦青墙的老宅,年幼的孩子三步一回头看着身后被贴着“斩”字的朱门,那时的他才8岁。
武家数代为将门世家,以武崧往上五代几乎都随皇帝御驾出征,征战南北,待到凯旋归来时,在殿前亲授丹书铁券。然而不久后,先帝驾崩,权臣宦官操纵朝廷,也不知是哪乱臣贼子趁其门第衰落之时伪造证据,武家迫不得已落了个满门抄斩的地步。
可身为一国大将怎可屈辱,武崧的父亲为人刚正,一向沉着冷静的他却在狱中大发痛斥朝臣为财不为民,最终含冤死狱。而母亲听闻消息后难以自持,一头撞死在灵柩前。
老爷子未曾料到武家一夜间人去楼空,所幸还有先皇这丹书铁券,才免去一死,满头白发的老者卧在榻上彻夜难眠,隔天便收拾家中财物遣散仆婢,剩余几两白银,带着武崧到友人介绍的城中偏远些的一户院子安住。
盛夏时分的骄阳比平时还要烈上些许,然而古旧的宅院无人打理,横梁间辅上一层薄薄的尘土,瓦转的缝隙里还藏着星星点点的青苔,密匝匝的藤萝蜿蜿蜒蜒地向上生长,遍地阴凉。
院中角落种有一棵桃树,正值六月,淡粉的桃花开始结果,还未成熟的果子粉中泛青,空气中弥漫着若有若无的香气,武崧抱着半箱兵书武卷在走廊匆匆路过时也忍不住凑上前闻上一闻。
即使年幼,武崧也知家中变故,不愿意再给老人家增加负担,大到上山劈柴,小到洗衣扫地,爷爷虽身体硬朗,但毕竟古稀之年,体力和精神早已太不如前,一番劳作后躺在席上,很快便开始打鼾。武崧坐在门槛的青石阶上,似懂非懂的看着书上密密麻麻的小字,蝉鸣不绝,伴随着墙外各式叫卖声的街市,一片妃色的花瓣悄无声息落入书页间。
世家弟子自小言行举止皆受到规训约束,礼节与本事都看得极为重要,即便因孤僻而受市井之人的讥讽也只可忍耐。到了舞象之年,老人家为武崧找来了教师爷,曾经的孩子有了一副健壮的身躯和俊俏的面庞,若是此时路过院家门口,便能望见一大一小的身影以及连绵不绝的批棍声。
一日午时,武崧身穿一席墨褂在院里练习前天师傅教的棍法,朱红色的哨棒在掌间翻跃,扫起的尘风将青石砖上的落花都吹散了,闻着清香,连练武都变得轻松了些许,正当武崧准备更换动作时,抬头望去,不知何时树梢上的坐着一位身着白衣的少年,手里还等着一个泛青的蜜桃。
武崧还没来得及多想,立即作出防御性动作。
“你是何人?什么时候在这的?!”
少年不屑一笑,咬了口桃。
“噫,好酸。”
武崧看着眼前连桃没熟都不知的人却悄无声息地靠近了自己,眉头愈发紧皱。
“你叫武崧是吧?”少年无奈丢掉手中被啃了一口的桃子,转而惬意地靠着树干,“我盯你家这棵树好久了,这样,你送我几个桃,我做你的朋友,如何?”
“?”
好无理头的要求。
“习武之人无许结交所谓的朋友,爷爷说了,我乃武家血统,不可与你们这些市井之人打交道。”
少年饱含笑意的双眸盯着他。
“切,臭屁精,我和他们可不一样,我也有家世的好吧,住在这边的乡镇的人大多心眼小,可不好说话,你要是每年都送我吃,以后有我小爷照着你,可不会有人再打扰你和你爷爷了。”
武崧听后半信半疑,但他说的话的确是事实,多一个同伴也没什么大碍,社会纷杂混乱,难免会遇到些心怀鬼胎的人。
“好,我会考虑的。”
少年见状喜笑颜开,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从树梢上摘了几个大些的蜜桃揣在怀里。
“那就这么决定了,很高兴认识你,我叫白糖。”白糖起身从树干蹦到最近的围墙上,准备遛走。
“你刚刚不会就是这样翻进来的吧?”
“不然呢?我还能飞进来啊。”
“……到时候屋瓦破了你记得赔。”
“?我偏不!臭屁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