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分开吧

扶着墙壁在黑暗里站了几分钟，才慢慢走下楼梯。

雨势没小，反而更大了。

张北站在单元楼门口，看着路灯下被雨水打湿的街道，泛着油光的路面倒映着城市的霓虹，像打翻了的调色盘。

从楼道里透出的灯光在他脚下画出一道界限，跨过去，就是完全不同的人生。

他把公文包顶在头上，冲进了雨幕。

冰凉的雨水瞬间打透了衬衫，贴在身上，伤口碰到雨水，传来一阵刺痛。

口袋里那个装着胸针的盒子硌着胸口，像是在提醒着什么。

路边昏黄的灯光下，能看到雨点密集地砸在地上，溅起细碎的水花。

他站在公交站棚下，看着空荡荡的马路，等了足足二十分钟，才终于来了一辆亮着"空车"牌子的出租车。

坐进车里，司机问去哪儿，张北报了个地址，声音比雨声还轻。

车子启动时，他回头看了一眼那栋老旧的居民楼，七楼那个亮着灯的窗户特别刺眼。

看不清是不是有人站在窗帘后面，但他感觉那道目光像针一样扎在后背上。

车子开过两条街，张北掏出手机，屏幕上还留着李璐下午发来的三条微信。

"晚上早点回来，有惊喜。"

"菜都准备好了，你几点能到？"

"？？？人呢？又加班？"

他盯着那几条信息看了半天，手指悬在删除键上方。

最终还是没按下去。

车子拐过街角，那栋楼彻底看不见了。

张北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脑子里却全是李璐哭红的眼睛，还有那些散落在地上的玻璃碎片。

口袋里的胸针盒子好像越来越沉，压得心口发闷。

他掏出来，借着窗外闪过的路灯看了看，那枚小小的银色胸针上刻着两只互相依偎的小兔子——设计师说这叫"永不分离"。

多讽刺。

他苦笑了一下，把盒子扔进了出租车前的废纸篓里。

雨点噼里啪啦地打在车窗上，像是无数只手在拍打着玻璃，想要进来。

张北看着窗外模糊的夜景，感觉眼睛酸胀得厉害。

出租车驶过跨江大桥时，他看到江面上的货轮亮着灯，缓慢而坚定地驶向远处的黑暗。

桥栏上的路灯一盏接一盏地掠过，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交替的光影，就像这三年来忽明忽暗的感情。

口袋里的手机又震动了一下，大概是陈浩催他快点过去。

张北没看来电显示，直接按了接听键。

"喂？"

电话那头没人说话，只有轻微的呼吸声，还有隐约的音乐背景音。

"璐璐？"张北皱起眉头。

电话那头吸了吸鼻子，然后传来李璐带着浓重鼻音的声音：

"张北，你落下东西了。"

张北愣住了。

"你的充电器，还有几件换洗衣服，"李璐的声音断断续续，夹杂着细微的抽泣，"你什么时候回来拿？"

张北握紧了手机，指节泛白。

"那些东西，不要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那..."李璐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几乎听不清，"那我们一起买的那盆绿萝呢？你不管它了？"

张北闭上眼睛。

那盆绿萝是去年他们一起去花卉市场挑的，当时李璐说它好养活，就像他们的感情，简单又顽强。

现在它还放在阳台，叶子估计都黄了吧。

"浇水记得别太多，它怕涝。"

他听到自己说。

电话那头突然传来李璐压抑不住的哭声。

"张北，你真的......不回来了？"

雨更大了，雨点狠狠砸在车窗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像是要把整个世界都淹没。

出租车司机打开了雨刷，左右摆动，在玻璃上划出扇形的轨迹。

张北看着窗外模糊的城市夜景，感觉眼眶发热。

"璐璐，我们都累了。"

电话那头突然挂断了。

忙音传来的时候，张北才发现自己脸上已经湿了一片，不知道是雨水从开着的窗户缝隙飘进来溅到脸上，还是别的什么。

他抬手抹了把脸，摸到一片冰凉的湿痕。

手机屏幕暗下去，映出他自己模糊的影子——黑眼圈重得像被人打了一拳，眼神疲惫得像熬了三天三夜。

"师傅，麻烦快点开。"他对司机说。

车子加快了速度，雨刮器疯狂地左右摆动，像是在跟过去做着最后的切割。

张北把额头抵在冰冷的车窗上，看着外面被雨水扭曲的霓虹灯光，感觉像是坐在一艘驶向未知的破船，身后是已经沉没的岛屿，而前方是迷雾笼罩的深海。

他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也不知道明天醒来会是什么心情。

现在，他只想找个地方，好好睡一觉，醒来后，或许一切都会不一样。

或者，至少能喘口气。

手机再次亮起，这次是短信提示。

张北没看，他只是把手机塞回口袋，任由雨水和城市的灯光在脸上明明灭灭。

车身穿过长长的隧道，黑暗暂时吞噬了一切，然后猛地冲出来，刺眼的光瞬间照亮了前方的路。

雨好像小了点，能看到人行道上偶尔有夜归的行人，脚步匆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方向和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