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那张公交卡。
卡片上，还贴着他和李璐刚在一起时的合照，两人笑得傻乎乎的，眼里的光比星星还亮。
现在看着，只觉得刺眼。
他把公交卡掏出来，对准车窗缝隙，猛地扔了出去。
出租车刚拐过第三个路口，副驾驶储物格里突然传来震动声。
张北摸出手机，屏幕亮着陈浩的名字，他指尖在接听键上悬了两秒，拉开车门踉跄着跑到路边公交站牌后接听。
“我看见你了。”
陈浩的声音裹着电流杂音劈面而来。
张北下意识转头，透过雨幕看见街对面行道树下停着辆黑色越野车，双闪灯在雨夜里像充血的眼睛。
车窗缓缓降下，陈浩举着手机朝他晃了晃，身边还坐着个穿驼色大衣的女人。
“上车。”
陈浩挂断电话前吼了句。
雨水顺着张北的发梢滴落。
他看着自己手腕上那块李璐去年送的电子表，23:47的数字在暗夜里发着冷光，突然想起李璐蹲在商场柜台前认真比较款式的样子。
现在看来，讽刺得让人喉咙发紧。
拉开车门时，香水味混着烟草气息扑面而来。
后座女人探身过来，手里捏着张纸巾：“擦擦吧。”
指尖接触的瞬间，张北认出这是陈浩合伙人林薇。
“何至于搞成这样？”
陈浩把瓶矿泉水扔到他腿上。
张北的拇指无意识摩挲着瓶口螺纹，金属冰凉的触感让他打了个寒颤。
后座的林薇突然轻笑。
“老子是心疼兄弟！北子你知不知道，林薇今天带了什么好东西？”
陈浩故意顿住等红灯，后视镜里的眼睛闪烁着神秘的光。
林薇从驼色大衣口袋里掏出个密封袋，透明袋子里装着枚银色U盘。
张北注意到她左手食指关节贴着创可贴，边缘已经翘起，像道没愈合的伤口。
“这是刘佳电脑里恢复的数据。”
林薇把U盘丢过来。
张北捏着那个冰凉的U盘，指节泛白。
出租车里那个被扔掉的公交卡突然像烙铁般烫着心脏。
“你俩租的那套房子，物业给我打电话了。”
陈浩说道。
张北的呼吸突然滞住。
“说今天下午有个女的去撬你家门锁，穿白裙子，哭着说要拿生日时落在你家的东西——北子，你前女友周曼不是上个月才从国外回来？”
U盘棱角硌得掌心刺痛，张北摸到金属外壳刻着的缩写——那是“ZJ”两个字母，刘佳名字的首字母缩写。
“她怎么会有你家钥匙？还知道你和李璐今晚分手......”
林薇说道。
张北突然扯开车门，冰冷的雨水灌进来。
张北浑身湿透地站在雨里，雨水顺着发梢汇成水流。
他看到自己映在湿漉漉地面上的影子，像被全世界遗弃的孤岛。
手机在口袋里疯狂震动，是未知号码。
他划开接听键，把手机按在耳边，雨水顺着脸颊流进衣领，冷得骨髓发颤。
“北子，我是周曼。我知道现在不该打扰你，但刘佳话里有话，说你之所以和李璐分手，是因为你......”
张北的拇指突然发力，捏碎了口袋里不知何时攥着的烟头。
“你在哪儿。”
张北听到自己的声音比江水还冷。
街对面的霓虹在雨幕里晕成模糊的光斑，像记忆里李璐哭过的眼睛。
他想起出租屋里那盆被遗忘的绿萝。
“我在你们公司楼下星巴克......北子，刘佳说你可能会辞职，她说你手上有个足以颠覆行业的项目方案......”
张北突然掐断通话。
雨幕中，他看到街角便利店的暖光里站着个穿白裙子的身影，正是周曼。
此刻她正举着手机，茫然地看着街对面的公交站台。
她左手指缝间，露出半截眼熟的银色手链。
“上车。”
陈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这事比你想的复杂。”
张北看着街对面那个雨中颤抖的身影，又看看车内递过来的毛巾，突然注意到陈浩握着方向盘的手腕上有道新鲜的划痕。
“她怎么知道我分手时间？刘佳、周曼、你，你们到底谁在演戏？”
林薇突然探身过来，细长的手指按住张北没擦干净的耳垂。
“刘佳是周曼的表妹，你不知道？她们的母亲是亲姐妹。”
U盘从张北口袋滑落。
陈浩猛踩油门，引擎发出低吼。
后视镜里，那个白色身影正在变小，却像枚钉子钉进视线死角，扎得人眼球生疼。
张北摸着耳垂上残留的触感，想起李璐第一次帮他打耳洞时说的话。
雨刷器徒劳地左右摆动。
“刘佳为什么针对我？”
张北突然开口，声音沙哑。
“你真以为是为了男人？刘佳半年前就想买你那个智能安防系统的核心代码，托人问过三次价，你连面都懒得见。”
林薇说道。
“现在知道谁是真正的白眼狼了吧？当初要不是我力排众议把刘佳塞进项目组......”
陈浩突然嗤笑出声。
“她偷看了我的代码？”
张北打断他的话，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伤口，血腥味在舌尖弥漫开来。
“这是我们法务查到的。刘佳用你的邮箱给竞品公司发过三次加密邮件，时间点都在你加班到深夜的节点。”
林薇把一份文件推到他面前。
红灯亮起，车子猛地刹停。
张北的额头差点撞上前排座椅，口袋里那枚断掉的情侣手链链条刺进掌心伤口，疼得他倒吸凉气。
“更有意思的在这里。她最近的联系人里，有个频繁通话的号码属于鼎盛集团技术总监——你前女友周曼现在就职的公司。”
林薇指尖点在文件某行字上。
窗外的雨突然变大。
张北看着文件上那个熟悉的公司名称，感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车子再次启动时，张北摸到口袋里那张被泡胀的纸巾，里面是李璐咬着牙帮他止血时摁下的牙印。
他突然想起三年前搬进这个城市的那天，也是这样一个雨夜，李璐拉着他的手站在出租屋楼下说的话。
“家”这个字此刻烫得他心口发疼。
出租车穿过霓虹闪烁的商圈，路边广告牌上巨大的电子屏幕正在播放某品牌腕表广告，情侣依偎的画面刺痛了他的眼睛。
张北转过头，看见车窗外自己的倒影正和街对面某个行色匆匆的路人重叠，那人穿着和李璐同款的米白色风衣，让他心脏骤然抽紧。
“看什么呢？”
陈浩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没什么。”
张北别过头，却在后视镜里对上林薇审视的眼神。
车子在陈浩公司楼下停稳时，张北发现这栋玻璃幕墙写字楼的第十九层亮着灯。
他记得上周偶然听陈浩提过，刘佳的办公位正好靠窗，每天都能看见街对面的咖啡馆。
咖啡馆此刻灯火通明，靠窗第三张桌子坐着个穿黑色西装的男人，正是客户公司的技术总监。
而男人对面坐着的女人，正抬手拢了拢头发，露出一截纤细的脖颈，那枚星星吊坠在灯光下折射出冷光，和街对面周曼手腕上的银链如出一辙。
“顶楼有监控。刘佳在你电脑装的监控软件，后台指向境外服务器，这已经不是商业间谍那么简单了。”
林薇突然开口，声音压得很低。
张北推开车门的动作僵住了。
雨点砸在头顶，比刚才更加密集。
他抬头看向十九楼那扇亮着的窗，突然明白为什么李璐总说站在窗边能看见整个城市的夜景——那不是风景，是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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