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读刚开始，教室后排突然传来此起彼伏的抽气声。虞清窈抬头时，正好看见陈锐将一叠复印纸抛向空中，雪白的纸页像受惊的鸽群四散飞舞。
"看看我们学委大人的家庭秘辛！"陈锐踩上椅子，"周夫人——精神病院VIP客户！"
一张纸飘到虞清窈课桌上。XX市精神卫生中心的病历复印件，患者姓名栏赫然写着周予安母亲的名字，诊断结论处盖着刺目的红色印章：双向情感障碍急性发作期。
"他妈妈每个月都要去电疗。"陈锐的声音像钝刀割着耳膜，"难怪整天冷着脸，遗传的——"
虞清窈攥着病历单的手指关节发白。她突然想起周予安总在雨天消失的习惯，想起他手腕上那些可疑的陈旧疤痕，想起他书柜深处那本《精神病学家属护理手册》。
教室前门被猛地推开。周予安站在那里，脸色比身上的校服还要苍白。他的目光扫过满室飘飞的病历，最后落在陈锐脸上。
"删掉。"他的声音很轻，却让整个教室瞬间死寂，"否则我让你爸的贪污案明天见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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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衣室的眼泪
午休铃响后，虞清窈在舞蹈室更衣间找到了周予安。
他蜷缩在储物柜角落，膝盖上摊着那本被撕烂的《李商隐诗集》，眼镜折了一条腿，歪歪斜斜地架在鼻梁上。听到门响，他条件反射般将手腕藏进袖口——但虞清窈还是看见了新鲜的指甲掐痕。
"他们不知道我带了备用钥匙。"她轻声说，递过保温杯，"红枣茶，加了薰衣草。"
周予安没接。阳光从气窗斜射进来，照见他脖颈处未消的红痕——像是被人勒过。
"陈锐干的？"她伸手去碰。
"别同情我。"他偏头躲开，声音沙哑，"病历是真的。"
虞清窈蹲下来与他平视："所以呢？"
"所以我迟早也会——"
"周予安。"她突然连名带姓地叫他，"你解过最难的题是什么？"
他怔了怔："黎曼假设。"
"错。"虞清窈把诗集残页拼好，"是假装不喜欢我。"
保温杯"咣当"倒地，深红的茶汤浸湿了两人鞋尖。周予安的手悬在半空，指尖离她的脸颊只有一寸，却迟迟没有落下。
下午第一节课前，校园广播突然响起电流杂音。
"喂喂？"陈锐的声音带着恶意扩音后的失真，"听说有人要举报我爸？"背景音里传来打斗声和苏晓的尖叫，"周予安，你妈发病的样子可比你有趣多了——"
刺耳的金属撞击声后，广播里炸开陆远的怒吼："你他妈放开她！"
全校师生冲向广播站时，虞清窈逆着人流跑向实验楼天台。她太了解周予安了——他从来不会在敌人预设的战场开战。
果然，天台铁门大敞。周予安背对着门口，正把一叠文件塞进碎纸机。听见脚步声，他头也不回地说："告诉陈锐，他父亲收受贿赂的证据我已经寄给纪委了。"
"是我。"虞清窈喘着气说。
碎纸机"咔嗒"停住。周予安转身时，虞清窈才发现他左颧骨有一道血痕，校服领口被扯烂了半边。
"你来干什么？"他声音紧绷。
"给你送这个。"虞清窈举起手机，屏幕上是正在直播的校园论坛页面——她刚刚上传的视频里，陈锐正对着瑟瑟发抖的苏晓说："怕什么？周予安他妈本来就是疯子..."
视频标题只有七个字：「我站在周予安这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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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中的选择
暴雨来得毫无预兆。虞清窈和周予安被困在实验楼顶层的物理实验室，雨水像银鞭抽打着玻璃窗。
"为什么要公开站队？"周予安用纱布按着颧骨的伤口，"陈锐不会放过你。"
虞清窈正往他保温杯里重新泡茶："你知道我微信为什么叫Swan_62°吗？"
"因为我批注过你的舞蹈偏差。"
"错。"她将热气腾腾的杯子塞进他手里，"因为62°是完美心形线r=a(1-sinθ)的极角——那天你讲完这个函数，我偷偷算了整整一晚上。"
周予安的眼镜片蒙上雾气。他摘下眼镜擦拭时，虞清窈突然发现实验台抽屉没关严——里面露出一角熟悉的蓝色。她轻轻拉开，呼吸瞬间凝滞。
那是件叠得整整齐齐的舞蹈服，内衬上用银线绣着SYA。袖口处别着张泛黄的纸条：
「如果有一天你找不到我，就看看62°方向的天空。」
字迹稚嫩，显然是多年前写的。
"这是......"
"你小学舞蹈比赛落下的。"周予安声音很轻，"我捡到后，一直没机会还。"
雨声忽然变得遥远。虞清窈想起十年前那场少儿才艺赛，有个戴眼镜的小男孩始终坐在第一排。她失误摔倒时，全场只有他站了起来。
暴雨持续到深夜。虞清窈和周予安躲在实验室，用老式投影仪在天花板上投出星空图。
"我妈第一次发病是在我十岁生日。"周予安突然说，"她把蛋糕砸在我脸上，说我和我爸一样是冷血怪物。"
虞清窈轻轻握住他手腕——那里有一道淡得几乎看不见的疤。
"后来我发现，只要把所有事都变成数学题，就不会痛苦。"他的指尖在星图上画出一道轨迹，"比如你的舞步偏差是62°，比如心形函数在极坐标下的解..."
"比如你喜欢我这件事。"虞清窈接话。
投影仪的光束里，尘埃像星辰般浮动。周予安转过头，镜片后的眼睛比任何时候都要明亮："这不是数学题。"
"那是什么？"
"是公理。"他轻声说，"不需要证明的基础真理。"
窗外，暴雨渐渐停歇。一缕月光穿过云层，正好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像道终于得出解的方程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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