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藏在蛋糕里的时光胶囊

凌晨三点，我被厨房传来的瓷器碎裂声惊醒。月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切割出锋利的线条，我攥着手机，屏保上"生日快乐"的字样在黑暗里泛着冷光——距离真正的生日还有整整七天。

拖鞋踩到某种黏腻的液体，我顺着走廊摸索到厨房，顶灯亮起的瞬间，整个人僵在原地。大理石台面上散落着破碎的瓷碗，奶油与蓝莓酱混着蛋液流淌成诡异的图案，中央赫然摆着一个未完成的蛋糕胚，插着七根歪斜的蜡烛。

手机在掌心震动，母亲发来的消息让我血液凝固："别碰那个蛋糕！"可我的指尖已经触到冰凉的奶油，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十二年前的生日，父亲也是这样瞒着我在厨房偷偷烤蛋糕，最后端出的成品歪歪扭扭，却被我吃得连渣都不剩。而那个雨夜之后，他再也没有回来。

"小穗？"身后突然响起的声音让我尖叫着转身，表姐举着拖把的手停在半空，睡裙上沾着可疑的紫色污渍，"你怎么......"她的目光扫过狼藉的台面，瞳孔猛地收缩，"谁让你进厨房的？"

我后退半步，后腰撞上操作台："凌晨听见声响......这个蛋糕，到底怎么回事？"表姐喉结滚动，正要开口时，玄关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母亲苍白的脸出现在门口，手里提着的保温桶"啪嗒"坠地，冒着热气的鸡汤在瓷砖上蜿蜒成河。

"你们动了蛋糕？"她的声音像是从胸腔最深处挤出来的，视线死死钉在那七根蜡烛上。我正要解释，突然发现蛋糕胚侧面有道细小的裂缝，隐约露出半截泛黄的纸条。表姐突然扑过来要盖住蛋糕，却被母亲抢先一步掰开。

一张泛黄的便利贴飘落，父亲遒劲的字迹刺痛双眼："如果小穗十七岁生日前发现这个蛋糕，就告诉她保险箱密码是她出生那天的气温......对不起，我食言了。"母亲颤抖着捂住嘴，表姐背过身去肩膀剧烈起伏，而我蹲下身捡起纸条，发现背面还有半行被奶油晕开的字："其实每年我都在偷偷给你过生日......"

冰箱突然发出嗡鸣，打破凝滞的空气。母亲抹了把脸，从口袋里掏出个褪色的笔记本："你父亲临走前，在城郊租了间冷库......"她的声音带着难以察觉的哽咽，"这些年我们每年都会做个蛋糕存进去，想着等你成年......"

冷库的铁门在晨雾中缓缓升起，零下十八度的冷气扑面而来。成排的冰柜整齐排列，最显眼的位置贴着张歪歪扭扭的手绘蛋糕，上面写着"给我的小公主"。表姐打开其中一个冰柜，蓝白相间的蛋糕安静地躺在里面，奶油上的草莓已经冻干，却依然鲜艳得如同记忆里的那天。

"其实你爸出事前，已经连续三年偷偷做好蛋糕藏在冷库。"母亲轻轻抚过玻璃柜门，"我们怕勾起你的伤心事，就约定等你长大再告诉你......"她转身从包里拿出个U盘，"这是他留下的视频日记。"

屏幕亮起的瞬间，父亲年轻的笑脸出现在画面里。他系着印满卡通图案的围裙，头发被面粉弄得白一块灰一块："小穗，今天是你六岁生日，爸爸第一次学做蛋糕，差点把烤箱炸了......"画面切换，他举着歪歪扭扭的蛋糕，眼睛笑成月牙，"等你长大看到这些，会不会笑爸爸笨手笨脚？别告诉妈妈，其实每年我都在冷库给你存了个蛋糕，等你十七岁生日，咱们一口气全吃掉......"

泪水模糊了视线，我突然想起那些深夜里消失的奶油，想起母亲每次打扫厨房时欲言又止的神情，想起表姐总是神秘兮兮地锁上储物间。原来那些被我以为是幻觉的温暖，那些藏在时光褶皱里的爱意，从来都不曾缺席。

冰柜最底层，我发现了今天凌晨出现的那个蛋糕胚模具，内侧贴着张便签："当小穗开始自己做蛋糕时，就把这个秘密告诉她吧。"晨光穿透冷库的小窗，在蛋糕表面折射出细碎的光芒，仿佛父亲跨越十二年的温柔注视。

七天后的生日宴上，我们打开了所有的冷冻蛋糕。奶油虽然失去了蓬松，水果也早已风干，但当十七根蜡烛同时亮起时，满室的温暖与甜蜜，终于填满了那些空缺的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