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中也在呕吐物刺鼻的酸腐味里睁开眼时，天花板上的白炽灯正发出细微的电流嗡鸣。他抹了把嘴角，发现掌心黏着暗红血丝，这才想起方才在港口仓库搬运货物时，突然袭来的眩晕让他撞翻了半箱朗姆酒。

手机在裤袋里震动，是森鸥外发来的新任务。中也撑着洗手台站起来，镜中人眼下乌青浓重得像抹了层墨，脖颈处还留着昨夜加班时领带勒出的红痕。他打开冷水龙头，刺骨水流冲刷着手背的旧伤，那些曾被太宰治小心翼翼亲吻过的疤痕，此刻又开始隐隐作痛。

“喂，森先生，我马上到。”沙哑的声音让中也自己都愣了一下。他扯松领带，随手抓过墙角的黑风衣，金属纽扣在碰撞中发出清脆声响。这个月他已经连续工作三十七个小时没合眼，可每当意识快要沉入梦乡，太宰治靠在他肩头的画面就会涌上来。

那天傍晚，夕阳把横滨港染成血色时，太宰治叼着草莓牛奶吸管，漫不经心地说：“中也，我们分手吧。”中也握着方向盘的指节骤然发白，后视镜里倒映着太宰治慵懒的笑容，像团抓不住的雾。

“开什么玩笑。”他咬着牙挤出这句话，却在看到太宰治掏出手机展示大冒险聊天记录时，心脏突然停跳一拍。副驾驶座上的人笑得前仰后合，完全没注意到中也踩刹车的力度重得能碾碎路面。

后来中也才知道，那场游戏的惩罚本该是“给微信置顶发情话”。可当他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拨通太宰治电话，听筒里传来的却是熟悉的忙音。那天深夜，他在居酒屋喝光整瓶威士忌，把手机狠狠砸向墙壁时，屏幕碎裂的纹路像极了太宰治眼底流转的银河。

仓库铁门被推开的瞬间，冷风裹着细雨灌进来。中也握紧异能控制的集装箱，突然剧烈的咳嗽让他弯下腰。铁锈味在舌尖蔓延，他想起太宰治总说他的眼睛像红宝石，此刻却模糊得看不清面前货物的标签。

手机又震了一下，这次是太宰治发来的消息：“老地方见，有重要的事。”中也盯着屏幕上跳动的光标，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半小时前他刚听说，太宰治被拍到和某个金发女职员在咖啡厅相谈甚欢。虽然中也早已经习惯了太宰治这种不要脸的行为，但每当听到这种事心里还是会难受。

连续高强度的工作像一台永不停歇的压榨机，将中也的精力一丝丝抽离。他的脑袋像是被塞进了一团乱麻，昏沉胀痛，每一次思考都像是在迷雾中艰难摸索。眼睛干涩得仿佛许久未被滋润的土地，布满血丝，视线也变得模糊不清，电脑屏幕上的文字仿佛都在跳动、扭曲。“滚。”他强忍着不适地按下发送键，却在转身时眼前一黑。集装箱坠地的轰鸣声里，他最后看到的是手机屏幕亮起的光，无数条未读消息像潮水般涌来。

医院消毒水的气味刺得鼻腔发疼。中也在迷蒙中听见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突然有人握住他的手。那只手的温度比记忆中凉了许多，却依然熟悉得让他浑身战栗。

“骗子……”他费力睁开眼，看见太宰治跪在床边，发梢滴落的水珠在病号服上晕开深色痕迹。那双总是盛满笑意的眼睛此刻通红肿胀，领带歪斜地挂在颈间，西装袖口还沾着泥点。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太宰治把脸埋进他掌心，滚烫的泪水灼伤皮肤，“我以为你知道我是开玩笑的……那天晚上我去你公寓楼下等了整夜，看到碎掉的手机才明白……”

中也想抽回手，却被更用力地攥住。太宰治抬起头时，睫毛上还挂着泪珠：“中也，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让你觉得我在开玩笑。大冒险抽到的惩罚明明是发情话，可我满脑子都是想试探你……”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中也望着太宰治眼下的乌青，突然想起他们第一次任务时，这个男人也是这样满身伤痕却笑得灿烂。他喉咙发紧，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如果再敢拿这种事开玩笑……”

“我愿意接受任何惩罚！”太宰治急忙打断他，从口袋里掏出皱巴巴的糖纸，“这是你最喜欢的草莓味硬糖，我每天都带在身上。中也，再给我一次机会，这次我会把真心话都包在糖纸里，一颗一颗说给你听。”

监护仪的滴答声混着太宰治抽噎的呼吸，中也终于轻轻叹了口气，用没输液的手抚上对方凌乱的发顶。窗外的月光爬上病床，将两颗靠在一起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