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风波

暮春的江大校园被薄暮染上温柔的色调，图书馆前的紫藤花架下，细碎的花瓣随着晚风簌簌飘落。顾沉舟倚着廊柱，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一杯美式咖啡，深灰色风衣下摆被风吹得轻轻扬起，他低垂的眉眼间漫着几分疏离的冷意，在周遭喧闹的校园氛围里，宛如一幅遗世独立的画。

一旁的沈明轩正眉飞色舞地讲述着最近电竞比赛的趣事，忽然瞥见半空中一个粉色物体打着旋儿飘落。他下意识伸手去接，却扑了个空。那团粉色不偏不倚，稳稳落在顾沉舟墨色的发间。

空气仿佛瞬间凝固。顾沉舟修长的手指缓缓抚上头顶，指尖触到柔软织物的刹那，琥珀色的瞳孔骤然收缩。他扯下那件粉色蕾丝内衣，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下颌线绷得极紧，周身气压低得可怕：“送钱？我让她送命。”声音像是从齿缝间挤出来的，尾音带着凛冽的寒意。

沈明轩先是呆若木鸡，随即爆发出一阵震天的笑声：“舟哥！这什么情况？老天爷给你空投浪漫？”他笑得直不起腰，随手掏出手机想拍照留念，却被顾沉舟一记冷冽的眼神瞪了回去。

顾沉舟捏着内衣的指尖微微发颤，洗衣粉的清香混着若有似无的橘子汽水甜味萦绕在鼻尖。他忽然抬眸，目光如鹰隼般锁定三楼阳台：“林晚棠！再不下楼，你会后悔！”声线低沉却穿透力极强，惊飞了树梢的麻雀，也让路过的学生们纷纷驻足张望。

此刻的三楼阳台上，林晚棠蜷缩在围墙阴影里，整个人几乎要把脸埋进膝盖。半小时前，她不过是趁着天气晴好晾晒衣物，谁知一阵妖风突然刮过，眨眼间就把刚洗好的内衣卷向半空。更要命的是，楼下站着的偏偏是江大传说中的“冷面阎王”顾沉舟——那个上周在图书馆被她不小心撞翻咖啡，冷着脸让她“别再出现在视线内”的男人。

“晚棠！怎么回事？”黎曼端着泡面从寝室里探出头，看到好友惨白的脸色，吓了一跳。

林晚棠猛地扑过去捂住闺蜜的嘴，声音带着哭腔：“别出声！我的内衣……掉到他头上了！”她绝望地比着口型，眼眶泛红。

楼下，沈明轩看热闹不嫌事大，扯开嗓子跟着喊：“数学系的林晚棠！再躲着，顾沉舟可要杀进女生宿舍了！”此起彼伏的惊呼声中，几个好奇的女生从各个窗口探出脑袋，窃窃私语声像潮水般漫开。

黎曼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她小心翼翼地探出半个身子，目光与楼下倚着梧桐树干笑闹的沈明轩撞个正着。记忆突然翻涌——那个穿着白衬衫在篮球场叱咤风云的少年，此刻竟活生生出现在眼前。她的心跳陡然失序，踉跄着跌回墙角，膝盖撞在矮凳上发出闷响。

“曼曼，你怎么了？”林晚棠急得直跺脚。

“没、没事……”黎曼慌乱摆手，余光却忍不住又往楼下瞟。沈明轩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笑着朝阳台吹了声口哨，吓得她立刻蹲回地上，耳尖红得几乎要滴血。

顾沉舟的倒数声再次响起：“三！”

林晚棠咬咬牙，攥紧裙摆站起身。夕阳的余晖为她勾勒出单薄的轮廓，她深吸一口气，大声回应：“等、等我！”转身时，她抓过床头的小熊外套胡乱披上，拖鞋都差点甩飞。临走前，她死死抓着门框，声音带着哭腔：“曼曼，如果我回不来，记得给我的‘胖嘟嘟’浇半杯水……”

黎曼哭笑不得：“说什么傻话！快去快回！”可话音未落，林晚棠已经跌跌撞撞冲下楼梯。

宿舍楼前，顾沉舟逆光而立，手中的粉色内衣在暮色中格外刺眼。林晚棠攥着衣角挪过去，头低得几乎要贴上胸口，连声音都在发抖：“学、学长……真的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顾沉舟冷笑一声，向前半步。林晚棠被迫仰头，撞进他深不见底的眼眸。那双眼睛像淬了冰，却在瞥见她泛红的眼眶时，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怔愣。

林晚棠突然急中生智，语速飞快地解释：“根据自由落体公式h=½gt²，结合今天的风速2.3m/s、空气密度1.2kg/m³，还有内衣的迎风面积……我真的不可能精准计算落点！”她越说越激动，鼻尖沁出细密的汗珠，发梢还沾着几根没来得及摘下的柳絮。

沈明轩笑得瘫在树上：“舟哥，这姑娘是把你当物理题解了吧！”

顾沉舟喉间溢出一声闷笑，旋即又恢复冷脸：“数学这么好？谁知道是不是早就算计好的？”

“你上周还说我微积分挂科是迟早的事！”话一出口，林晚棠就后悔了。空气瞬间凝固，她看着顾沉舟骤然冷下来的脸色，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顾沉舟忽然松开手，内衣轻飘飘落在林晚棠怀里。他插回口袋，语气冷淡：“撞咖啡、掉内衣，我不希望有第三次。离我远点。”转身时，风衣带起的风扫过林晚棠发烫的脸颊。

沈明轩追上去勾住好友的肩膀：“今晚必须开瓶82年的雪碧庆祝！舟哥的‘处衣’之劫啊！”

“你要是敢说出去，我就让你穿着女装参加校庆晚会。”顾沉舟斜睨他一眼，语气凉飕飕的。沈明轩立刻噤声，却在看到林晚棠慌乱跑回宿舍楼的背影时，又憋不住笑出声。

寝室里，黎曼正对着镜子补口红，见林晚棠冲进来，立刻扑过去：“怎么样？他没为难你吧？”

林晚棠把内衣团成一团塞进抽屉，瘫倒在床上：“没被灭口就是万幸了……他看我的眼神，像在看实验室的蟑螂。”她抓起枕头捂住脸，闷闷的声音传出来：“完了，以后在江大没脸见人了……”

黎曼却托着下巴，眼睛亮晶晶的：“你不觉得很浪漫吗？偶像剧里都是这么开始的！”她晃着闺蜜的胳膊，“而且，你没发现沈明轩也在吗？他居然还记得我……”说到最后，声音不自觉软下来。

林晚棠从枕头下探出脑袋，狐疑地看着突然花痴的闺蜜：“等等，你和沈明轩……？”

“没什么！”黎曼猛地站起来，脸颊绯红，“快收拾收拾，今晚麻辣烫我请客，就当压惊！”她转身时，手机从口袋滑落，锁屏界面上，一张泛黄的初中毕业照里，扎马尾的少女正对着镜头傻笑，身旁穿着校服的沈明轩笑得灿烂。

而此刻的校园小道上，顾沉舟摸出烟盒又放下，想起林晚棠刚才涨红的脸和较真的模样，嘴角不自觉上扬。沈明轩瞥见好友的表情，夸张地捂住胸口：“完了完了，铁树要开花了！”

“滚。”顾沉舟踹了他一脚，目光却不由自主望向女生宿舍的方向。暮色渐浓，晚风卷起几片花瓣，轻轻落在他肩头。谁也不知道，这场意外的风波，会在几个人的生命里掀起怎样的惊涛骇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