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透过帝丹小学三楼的窗户，在数学课本上投下菱形的光斑。
灰原哀握着铅笔的手指微微收紧，塑料笔杆被压出泛白的指痕。
讲台上，数学老师的声音像隔着厚重的玻璃，嗡嗡作响却听不真切。
黑板上的三角函数图像在她眼里扭曲变形，渐渐变成了实验室里那台大型离心机的转速曲线。
"圆规借我用一下。"同桌步美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灰原猛地回神，手里的铅笔尖在练习册上划出一道长长的斜线。
金属圆规反射的阳光刺痛了她的眼睛——那一瞬间，解剖室里手术灯的惨白光线仿佛再次笼罩下来，无影灯下泛着冷光的解剖刀，还有神代真司那双戴着乳胶手套、正捏着死者脾脏的手。
"喂，你到底怎么了？"柯南的声音从课桌另一头传来，带着刻意压低的疑惑。他单手支着下巴，表面上在看黑板，眼角的余光却牢牢锁定在灰原身上。
女孩的脸色比往常更加苍白，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左手无意识地抓紧了校服外套的衣角，细密的褶皱顺着指缝蔓延开来。
灰原转过头，勉强挤出一个平静的表情："没什么，昨晚没睡好。"
"是因为那个法医吗？"柯南的声音陡然降低，只有两人能听见。
铅笔从灰原指间滑落，在桌面上滚动半圈后停在过道边。
她弯腰去捡的瞬间，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回起那个画面——神代真司站在解剖台前，戴着橡胶手套的手指轻轻拨动死者的脾脏，语气平淡地说出"三处钝器伤"时的侧脸。
那个眼神，那种操作手法，分明带着组织特有的精准与冷酷。
"灰原同学？"数学老师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请回答这个问题。"
全班同学的目光齐刷刷投过来。
灰原慢慢站起身，目光扫过黑板上的题目，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她的指尖冰凉，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着，每一次都撞击着那段被刻意掩埋的记忆——编号"雪莉"的白色实验服，培养皿里泛着蓝色荧光的APTX4869，还有墙上那个小小的银色飞鸟标志。
那是组织高层特别项目组的专属标识，和昨晚神代风衣口袋里露出来的挂饰一角，一模一样。
午休铃声响起时，灰原几乎是立刻从座位上弹了起来。"我去下洗手间。"她丢下这句话，不等步美回应就快步走出教室。
教学楼的走廊空无一人，阳光透过玻璃窗在地面拉出长长的光影，像一道无法逾越的界限。她沿着楼梯向上走，脚步越来越快，直到推开通往屋顶的铁门。
雨后的空气带着潮湿的泥土气息，铁丝网围墙上还挂着水珠。
灰原靠在生锈的水塔旁，深深吸了口冰冷的空气，试图平复加速的心跳。
屋顶边缘残留着几个小小的水洼，映着被切割成碎片的天空，像极了她此刻支离破碎的心情。
排水管滴下的水珠敲击着金属盖，发出单调的嗒嗒声，在空旷的屋顶上格外清晰，每一声都像锤子般敲在她紧绷的神经上。
校门口的景象突然吸引了她的注意。一个穿着深蓝色风衣的高个男人站在门卫室旁，身姿挺拔如松。
即使隔着两百多米的距离，灰原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神代真司。他怎么会在这里？
更让她心脏骤停的是站在神代对面的那个男孩——今天早上刚刚转学来的田中圭介。
男孩背着印着卡通图案的书包，低着头，手指紧张地绞着校服衣角。
神代微微俯身，说了句什么。借着一阵风吹起风衣下摆的瞬间，灰原看清了他挂在脖子上的银色挂饰——一把迷你解剖刀形状的金属坠子，在阳光下闪着冷光，而手柄末端那个极小的飞鸟图案，像针一样刺进她的眼睛。
是组织的标志。确认无疑。灰原捂住嘴，强忍住喉咙里涌上的恶心感。
冰凉的恐惧感顺着脊椎爬上来，让她浑身发冷。他为什么要找田中？这个孩子和组织有什么关系？无数个疑问在脑海里翻腾，她几乎要站不稳，不得不用力抓住身后粗糙的水塔壁。
"原来你在这里。"
柯南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灰原像受惊的猫一样猛地转过身。
少年侦探正站在铁门旁，双手插在裤袋里，目光锐利地看着她。
顺着他的视线，灰原低下头，才发现自己摊开的掌心里，正躺着一块从美国实验室带出来的金属铭牌残片——上面刻着那个和神代挂坠上一模一样的银色飞鸟标志。
"你认识神代真司？"柯南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灰原迅速握紧拳头，金属碎片刺痛掌心。
她避开柯南的眼睛，看向校门口的方向——神代和男孩的身影已经消失了。
"不认识。"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只是...觉得他很可疑。"
柯南走近几步，雨水打湿的运动鞋踩在积水洼里，发出轻微的声响。
"从解剖室出来你就不对劲了，"他的语气不容置疑，"那个法医到底让你想起了什么？还有你手里那个标志——"
"那是黑衣组织的标志。"灰原突然抬起头，眼里的恐惧再也无法掩饰，"APTX4869研发项目的专属标识，代号'银色飞鸟'。"
柯南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顺着灰原的视线望向校门口，又看向女孩苍白颤抖的脸，无数线索在脑海里飞速串联——神代教科书级别的解剖手法，对毒物的精准判断，还有刚才田中圭介紧张的神情...
放学铃声响起时，灰原已经做出了决定。
她必须弄清楚神代接近田中的目的。
当柯南假装和步美、光彦讨论周末去哪里玩时，灰原悄悄脱离了少年侦探团，跟上了那个穿着风衣的高个男人。
黄昏的街道上行人匆匆，神代不紧不慢地走着，田中圭介低着头跟在他身侧，两人保持着半步的距离。
灰原戴着帽子，把自己藏在人群中，始终保持着二十米左右的安全距离。
雨后的空气潮湿而凝重，路灯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投下长长的光影，神代的影子被拉得格外修长，像一只蛰伏的猛兽。
转过街角，神代突然停下脚步，侧身对田中说了句什么。
灰原立刻躲进路边的电话亭，透过磨砂玻璃紧张地观察着。
男孩的肩膀在微微颤抖，他抬起头，嘴唇蠕动着，似乎在辩解什么。
神代微微俯身，左手插在风衣口袋里，右手做出了一个灰原再熟悉不过的动作——拇指在食指关节上轻轻敲击三次。
这是组织内部询问"物品是否安全"的暗号。
就在这时，田中脚下一滑，整个人踉跄着向前扑去。
书包拉链撞在地面的瞬间弹开，文具散落一地。男孩慌忙蹲下身去捡，手指却不小心碰掉了挂在书包上的手工挂饰——一个用红色卡纸做的苹果，上面用银色水彩笔歪歪扭扭地画着几片叶子。
啪嗒一声，苹果挂饰摔在人行道上，恰好裂成两半。
灰原的呼吸瞬间停止了。
在挂饰裂开的截面中心，赫然是一个被精确挖空的长方体空间，里面嵌着一个微型SD卡插槽。
虽然距离太远看不清细节，但多年在组织实验室工作的直觉告诉她，那绝不是普通小学生会有的东西。
"给我。"神代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他弯腰捡起裂开的苹果挂饰，右手食指在卡槽位置轻轻一按——没有卡。
男孩的脸色顿时变得惨白，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躲在街对面咖啡馆屋檐下的柯南也看到了这一幕。他屏住呼吸，握紧了口袋里的麻醉枪。
神代的手指在挂饰内部仔细摸索着，指尖的动作专业而精准，显然是在检查某种微型存储设备。
突然，他的动作停了下来，嘴角似乎微微上扬了一下。
"别告诉你母亲见过我。"柯南看见神代对田中说了这句话，随即把挂饰揣进风衣内袋，转身消失在暮色中的巷口。
男孩站在原地，低头看着散落一地的文具，肩膀剧烈地颤抖着。
深夜十一点，灰原依旧无法入睡。
她坐在公寓窗边的书桌前，台灯的光晕下摊着APTX4869的部分实验数据。
神代真司的脸反复出现在脑海里——解剖室里冷静的侧脸，校门口握着苹果挂饰的手，还有那个象征着噩梦的银色飞鸟标志。
倦意终于袭来时，她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梦里又回到了那个白色的实验室，培养舱里漂浮着人体实验体，冰冷的金属手术台上，神代真司拿着解剖刀一步步走来，刀刃上还在滴着血。
他的脸渐渐清晰，嘴角带着一丝诡异的微笑："雪莉，你的实验还差最后一组数据。"
"啊！"灰原猛地从噩梦中惊醒，冷汗浸湿了后背的睡衣。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窗户玻璃上凝结的水珠像泪珠一样滑落。
她颤抖着拿起桌上的水杯，刚送到嘴边，却透过玻璃杯的曲面倒影，看到了窗帘缝隙中闪过的一丝银色光芒。
就像手术刀在灯光下反射的光。
灰原僵在原地，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那个光芒移动得很慢，不像是手电筒的光线，更像是挂饰之类的东西在随着呼吸轻微晃动。
有人在外面看着她？
就在这时，床头柜上的手机突然亮了起来，寂静的房间里骤然响起的提示音像惊雷一样炸响。
灰原颤抖着拿起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一条匿名短信，发件人号码是一串乱码。
短信内容只有一句话：
"你的实验日志第17页，少了半行数据。"
手机从灰原手中滑落，砸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她死死盯着窗帘缝隙，那里的银色光芒已经消失了，但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却像冰冷的毒蛇，紧紧缠绕住她的心脏。
他知道她的身份了。
他一直在监视她。
那个穿着白大褂的法医，那个带着银色飞鸟挂饰的男人，确实是组织派来的。
黑暗中，灰原仿佛又闻到了解剖室里福尔马林的味道，混合着淡淡的血腥气，还有神代真司身上那若有似无的消毒水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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