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陨
天穹在流血。
九轮玄阳同时黯淡，将三万丈高空染成病态的暗红色。破碎的空间碎片如同凋零的花瓣，在罡风中无声飘落。每一片碎片都折射着扭曲的星光，像是上天哭瞎了亿万只眼睛。
君临天站在最后一座浮空岛上，脚下帝阵的纹路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熄灭。他低头看着胸前透出的枪尖，暗金色的帝血顺着蟠龙纹路缓缓流淌，在青玉地面上积成小小的血洼。
这柄龙纹吞月枪是他亲手锻造的。
三百年前凌霄结丹大典上，他取北极寒铁混入自身精血，在九幽冥火中淬炼九九八十一日。枪成之时，九天雷劫劈落，是凌霄替他挡下三道致命天雷。
"大哥..."
颤抖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君临天没有回头，只是凝视着血洼中自己的倒影。白发如雪，面容却年轻得过分，左眼跳动着金色道火，右眼凝结着玄冰——这是修炼《九转玄天诀》至大成的标志。
倒影突然扭曲。一柄冰晶长剑从虚空中刺出，剑尖距离他后心只有三寸时，被七十二把天劫剑组成的剑阵绞成齑粉。
"映雪。"君临天终于转身，声音轻得像在叹息，"连'刹那芳华'都用出来了？"
三千青丝如瀑垂落，苏映雪赤足踏在冰晶长阶上，脚踝处蔓延的黑纹已经爬到了膝盖。她手中的冰魄玄印不再晶莹剔透，而是布满了蛛网般的血丝，像一颗正在腐烂的心脏。
"把玄天剑印交出来。"她的声音很轻，却让周围温度骤降，飘落的空间碎片冻结成冰晶，"我不想抽你的帝骨。"
君临天笑了。他突然伸手握住胸前的枪尖，"咔嚓"一声将其折断。残留在体内的半截枪身瞬间汽化，化作千百条黑龙虚影在经脉中肆虐。暗金色的血从嘴角溢出，落在白衣上像绽开的曼珠沙华。
"三弟。"他对着虚空某处说道，"你的'潜龙遁'还是我教的。"
空气扭曲了一瞬。凌霄踉跄着现出身形，眉心浮现的魔纹正疯狂扭动。他右手保持着持枪的姿势，整条手臂却已经魔化成漆黑利爪，鳞片缝隙里渗出粘稠的黑液。
"大...哥..."凌霄的面容剧烈抽搐，突然用左手掐住自己喉咙，"快走...这不是腐..."
冰晶长阶突然炸裂。苏映雪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君临天面前，染着丹蔻的指甲距离他眼球只有半寸。七十二把天劫剑组成的防御圈竟然没能拦住她！
君临天瞳孔骤缩。他看见苏映雪嘴角撕裂到耳根，露出的却不是牙齿，而是密密麻麻的黑色触须。更可怕的是，她的眼眶里没有眼球，只有两团旋转的黑雾。
"叮——"
千钧一发之际，半截龙纹枪尖从君临天袖中飞出，精准刺入苏映雪眉心。但下一刻，枪尖就被蠕动的黑雾吞噬，苏映雪的动作没有丝毫停滞。
君临天不得不祭出本命玄印。九枚流转着不同光芒的印记从丹田飞出，在身前组成残缺的星图。当苏映雪的利爪碰到星图边缘时，整片空间突然坍缩成奇点，又轰然炸开！
"轰！！！"
浮空岛彻底粉碎。君临天借着冲击波倒飞千丈，白发在狂乱的空间风暴中猎猎飞舞。他低头看向胸前的伤口，发现溃烂的皮肉里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天魔种子..."他冷笑一声，指尖燃起道火按在伤口上。血肉烧焦的臭味中，一缕黑烟尖啸着消散。
远处崩塌的虚空里，两个扭曲的身影正在重组。苏映雪的身体像破碎的瓷器被粘合，裂缝中渗出粘稠的黑液。凌霄则完全变成了怪物——上半身还保留人形，腰部以下已经化作百条触手，每根触手末端都长着酷似人脸的吸盘。
君临天突然感到一阵疲惫。不是肉体的倦怠，而是来自灵魂深处的厌倦。三百年前在葬神渊捡到那柄黑剑时，剑灵就警告过他："九印归一之日，便是大劫开启之时。"
现在他明白了。
"原来如此。"君临天喃喃自语。他看向正在逼近的两个怪物，又低头看了看手中光芒黯淡的玄印，突然放声大笑。笑声震得周围的空间碎片簌簌坠落，像下了一场水晶雨。
当笑声戛然而止时，君临天的表情变得无比平静。他咬破舌尖，喷出一口本命精血。血雾在空中凝成复杂的符纹，与九枚玄印组成一个前所未见的阵法。
"以吾帝血为引。"
他每说一个字，面容就苍老一分，
"燃吾神魂为火。"
苏映雪化身的怪物突然僵住。她腐烂的脸上浮现出挣扎的神色，撕裂的嘴角费力地蠕动着："临...天...逃..."
君临天恍若未闻。他双手结印的速度越来越快，到最后只剩一片残影。九枚玄印一个接一个爆开，释放的能量让整片天域开始崩塌。
"这一式..."
当最后一个印诀完成时，他的白发已经全部脱落，皮肤布满皱纹，仿佛瞬间走完了千年寿命，
"名为'葬天'。"
时间静止了。
飘落的空间碎片凝固在半空，苏映雪伸出的利爪停在君临天咽喉前三寸，凌霄喷吐的黑雾保持着扩散的形态。唯有那道由玄印能量凝聚的光柱在静止的时空中缓缓推进，所过之处，法则崩坏，大道哀鸣。
光柱首先贯穿苏映雪的胸膛。被击中的瞬间，她腐烂的面容突然恢复清明，眼角有泪光闪过。嘴唇开合间，君临天读出了三个字："对不起。"
然后是凌霄。光柱击中他眉心魔纹时，上百条触手同时痉挛。最后时刻，他的人类手臂突然抬起，做了个结印的手势——那是他们结义时发明的暗号。
"轰——！！！"
当时间重新流动时，九霄之上亮起比太阳更耀眼的白光。光柱余势不减地冲向更高处，击中那六条若隐若现的锁链。其中三条锁链应声而断，剩余三条剧烈震颤着，束缚着那个不可名状的巨大阴影发出痛苦的嘶吼。
君临天的身体开始消散。从脚底开始，一寸寸化为光点。他低头看着胸前的黑剑纹身，轻声道："该你了。"
黑剑纹身突然活了过来，化作实体刺入他心脏。在意识彻底消散前，君临天看到一滴包裹着黑剑的精血穿透虚空，消失在下界方向。
与此同时，青冥宗辖下叶家。
柴房里的少年猛然坐起，瞳孔深处有金色道火一闪而逝。窗外，百年未开的血色昙花正在夜风中怒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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