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展开得偏僻,离市中心挺远,池骋又被他爹调到了仓储部上班,为了蛇的小命,没能旷工陪裴霁看展,只将人送到地方后就离开。
展厅光线很好,斜侧窗口幽幽透进一束阳光,将阴影拍落在地板上,分割明暗。
空气中氤氲着淡淡的松节油味,墙上风格各异的画作陈列,人群偶尔驻足欣赏,小声交流着,步伐很轻。
裴霁是其中一员,他三岁跟着母亲学画,五岁师从国学大家,十六岁以状元之名考入京华美院,如今二十二岁,却因为空缺的那些年,始终没能在美术界站稳脚跟。
青年静默地走过整个长廊,那些极致的、甚至是尖锐的情感便如丝线般死死地缠上他,在耳边轻语哀乐、愤怒与情话。
主办方算是裴霁的熟人,最好收藏有灵气的新人画作,有钱大款。裴霁曾看上过他的钱,奈何建模不太过关,他这人看脸,如果池骋长得丑点,他必不会送上门去。
“Snow,”官桥领他进了自己藏室,有些近乎完美的画作,他舍不得放外面让人随便看,“你最近有些沉寂了,是遇到了麻烦?我可以帮忙吗?”
裴霁“最近在搬家。”
住惯了的窝,挪到哪里都伤筋动骨,更何况最近池骋缠他缠得实在紧,每次他只潦草动了几笔,便被拖入欲望的泥沼。
裴霁不挣扎,只是因为极致的性欲也是缪斯的温床,大脑空白的那一刻,灵感就迸发出来。那是裴霁少有的体验。
官桥诧异看了他一眼,他了解的裴霁是轻易不会挪窝的:“你搬哪儿去了?我刚给你寄了东西,有人收了啊。”
裴霁一顿,应该是蒋胜拿走了。
裴霁“你给我寄了什么东西?”
官桥:“你一年前那幅画,你不是临时说不卖了吗,我就给你寄回去了。”
是一幅星空图,星星是眼睛,黑色的月亮上每一个参差的孔洞都是心脏。
裴霁“我知道了。”
“Snow,你真的不打算出售吗?”官桥打算做最后的挣扎,“虽然很多人说你的画风像临摹,但你要知道,还是有很多人喜欢的,这幅画有人开价到20万美元。”
Snow不算风头正盛,也不算查无此人,其实刚出现的时候也是引起了一阵轰动的,强烈的视觉冲击让人毫不怀疑缪斯在眷顾他,偏偏……他的画作都是复制品,有心之人一眼就能看出临摹的匠气,甚至一度引发抄袭风波。
事后证明抄袭是不存在的,他的风格实在太过独特,很多人尝试找过他的原作,亦或者是原作者,但都无功而返,Snow靠一堆复制品在美术界积攒了些许名气,也因此被戏称为“cover”。
裴霁“不卖。”
那幅画,本该烧在他母亲墓前的。
裴霁想,自己该找个时间拿回来。
官桥了然,不再提此事,请他欣赏了一番自己新得的画,听他分享观感,嗯,果然阴暗。他蹲下小心将画放好,起身时突然瞥见裴霁衣角那点没洗掉的绿色颜料,挑了挑眉:“你最近有新的灵感?”
裴霁“对啊,欲……和爱。”
藏室挺大,堆满了画作也就显得小了起来,下脚的地方离窗很近,今早莫名其妙下了场飞雨,玻璃窗上氤氲着水雾,裴霁指尖轻点,百无聊赖在窗上画了几笔。
瞬息勾勒出一条蜿蜒的小蛇。
裴霁勾了勾嘴角,或许搞艺术的大多都有点疯狂,官桥一直觉得裴霁精神不正常,这种感觉在他笑的时候尤甚。
他说——
裴霁“我在培养我的缪斯。”
听说先上床后动情的人是很难分清欲和爱的,这是人类逃不脱的感官错觉。彻底的纠缠后,会需要更多安全感,进而患得患失,更加丧失判断。
裴霁一直认为这是两种体验,细胞的颤抖和精神的振动并不同频,他试图寻找那个清晰的出口。可就在那天,池骋摸着他的背脊说出那句话后,他终于摸到了情感和肉体的模糊连结。
很新奇,让人兴奋的体验。
他开始怀疑二者的可分离性。
裴霁用食指轻轻碰了碰唇,而后摁在了那小蛇身上。
亲爱的,进入我吧,爱上我吧,让你主导我的身体,我主宰你的灵魂,然后……你给我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