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记录

第一天清晨，林渊从混乱的梦境中惊醒。窗外阳光正好，空调不知何时已经自动关闭。他伸手摸向床头柜上的手机，却发现它不在原来的位置——向右偏移了大约五厘米。

林渊的手指僵在半空。他清楚地记得昨晚睡前将手机放在充电器左边，而现在它紧贴着充电器右侧。有人动过他的手机。

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他抓起手机检查——没有未接来电，没有新消息，所有应用看起来都正常。但当他点开相册时，最新一张照片的拍摄时间显示是凌晨3:27，画面一片漆黑。

"这不可能..."林渊喃喃自语，他昨晚明明睡得很沉。除非有人用他的指纹解锁了手机...

厨房传来轻微的碰撞声。林渊屏住呼吸，轻手轻脚地下床，从衣柜里抽出哥哥留下的棒球棍。金属的冰冷触感让他稍微安心了一些。

推开卧室门，想象中的入侵者并没有出现。餐桌上放着一份还冒着热气的早餐——煎蛋、培根和两片涂好花生酱的吐司，旁边是一杯橙汁。完全是他和哥哥周末常吃的搭配。

林渊的喉咙发紧。他谨慎地检查了每个房间，门窗都锁得好好的，没有任何被闯入的痕迹。回到餐桌前，他注意到餐垫下露出一角白色。抽出来一看，是一张便利店小票，购买时间是今早7:15，商品正是他面前的这些食物。

付款方式显示为手机支付。

林渊立刻查看自己的消费记录——一片空白。但小票上的订单号确实存在，支付账号尾数也与他的一致。有人用他的钱买了早餐，却没有在手机上留下任何痕迹。

他机械地咀嚼着食物，味道熟悉得令人心痛。这是哥哥的手艺，连培根煎得微焦的程度都一模一样。

电脑突然自动启动，风扇发出轻微的嗡鸣。林渊冲过去，屏幕亮起，那个加密聊天室再次出现。光标闪烁几下，打出一行字：

"别担心，只是确认你安全。——L"

林渊的手指悬在键盘上方颤抖："哥哥，是你吗？早餐是你准备的？"

没有回应。几秒钟后，电脑自动关机。

下午三点，门铃响起。林渊透过猫眼看到一名快递员站在门外，手里拿着一个小包裹。

"林渊先生？同城急件，需要签收。"

包裹上没有寄件人信息，只有打印的收件地址。林渊签收后关上门，小心地拆开包装——里面是一个老式U盘，正是哥哥一直随身携带的那个，边缘有那次车祸留下的凹痕。

插入电脑，U盘里只有一个视频文件。点击播放，画面中是哥哥的书房。林深坐在摄像头前，穿着那件深蓝色毛衣——正是他"去世"前一天穿的那件。

"小渊，如果你看到这个，说明计划进行到第二阶段了。"视频里的林深面容憔悴但眼神坚定，"记住，不要相信公司里的任何人，除了成序。我书房书架第三层有一套《三体》，打开第二册第216页。"

视频到此戛然而止。

林渊立刻冲向书房。那套《三体》他再熟悉不过，是哥哥最爱的科幻小说。抽出第二册翻到指定页码，里面夹着一张内存卡。

将内存卡插入电脑，里面是大量技术文档和财务记录，全是看不懂的专业术语。但在最后一个文件夹里，有一段录音。点击播放，传来哥哥和另外两个人的激烈争吵。

"...专利绝不能卖给军方！"林深的声音充满愤怒。

"别天真了，林深。"一个低沉的男声冷笑道，"这个价格足够我们退休十次。"

"我不会签字。"哥哥斩钉截铁地说。

"那恐怕由不得你了。"另一个声音插进来，林渊认出这是公司CTO周毅的声音，"考虑到你的'健康状况'..."

录音在此中断。

林渊的双手不住发抖。现在一切都说得通了——哥哥研发的量子加密技术，公司合伙人的背叛，那场伪装成心脏病的谋杀...

夜幕降临后，林渊决定出门走走。呆在充满哥哥痕迹的公寓里让他快要窒息。刚走出小区，他就注意到马路对面停着一辆黑色轿车，车窗贴着深色膜，但隐约能看到里面有人。

转过两个街角，那种被监视的感觉依然如影随形。林渊假装查看手机，用前置摄像头观察身后——一个穿黑衣的高个子男人在二十米外停下脚步，假装看手表。

林渊加快脚步拐进一家便利店，从后门溜出去，钻进一条小巷。心跳声大得仿佛要冲破耳膜，他拨通了成序的电话。

"有人跟踪我。"他压低声音说。

"在哪？"成序的声音立刻紧张起来。

林渊报出地址，成序让他尽量往人多的地方去："十分钟后，时代广场的喷泉见。"

穿过两条街后，林渊发现那个黑衣人依然跟在后面，距离越来越近。天空突然下起大雨，行人纷纷加快脚步。林渊趁机混入人群，但一个转角后，黑衣人赫然站在前方，挡住了去路。

"林渊是吧？"男人露出一个不达眼底的笑容，"你哥哥有东西落在我们这了。"

林渊后退几步，后背抵上冰冷的墙壁。雨水顺着发梢流进衣领，寒意渗入骨髓。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强作镇定，"我哥哥已经去世半年了。"

黑衣人嗤笑一声："真感人，兄弟情深。"他从口袋里掏出什么东西，"可惜你哥哥没告诉你，好奇心会害死——"

一道黑影从侧面袭来，黑衣人被重重撞倒在地。林渊还没反应过来，手腕就被抓住，一股大力将他拉进雨中。

"跑！"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林渊的血液瞬间凝固。那个侧脸，那个声音——即使在大雨中，即使只有一瞬间，他也绝不会认错。

他们穿过三条街，最后躲进一家24小时洗衣店。林渊气喘吁吁地转身，终于看清了救命恩人的脸——那张他朝思暮想的脸。

"哥哥...真的是你？"他的声音支离破碎，伸出的手在中途停下，害怕眼前的人会像梦中一样消散。

林深浑身湿透，脸颊上有一道新鲜的血痕，但眼睛亮得惊人。他抓住林渊悬在半空的手按在自己胸口——强劲有力的心跳透过湿冷的布料传来。

"是我，小渊。我真的回来了。"

洗衣机的轰鸣声中，林渊崩溃地扑进哥哥怀里，熟悉的木质香水味混合着雨水的气息扑面而来。他紧紧攥住林深的衣襟，生怕一松手对方就会消失。

"他们说你死了...我参加了你的葬礼...我...我..."语无伦次的话语淹没在哽咽中。

林深轻抚弟弟的后背，就像从前安抚做噩梦的他一样。"我知道，我知道。对不起让你经历这些。"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但我必须让所有人都相信我已经死了，包括你，否则他们不会放过你。"

"是谁？为什么要这样做？"林渊抬头，泪水与雨水在脸上混成一片。

"周毅和赵明远。"林深的眼神变得锐利，"他们想把量子加密技术卖给境外军方。我拒绝后，他们在我的咖啡里下了药，制造心脏病发作的假象。"

"那你怎么..."

"成序。"林深露出一个短暂的微笑，"他发现异常叫了救护车，医生抢救时发现毒素，立刻采取了措施。但那时周毅已经对外宣布了我的死讯。"

洗衣店的门突然被推开，两人同时绷紧身体。进来的是成序，他浑身滴水，手里握着一把车钥匙。

"妈的，你们真能跑。"他喘着气说，看到林深时眼睛一亮，"哟，'死人'终于现身了？"

林深锤了他肩膀一下："别贫，情况怎么样？"

"尾巴甩掉了，但这里不安全。"成序的表情严肃起来，"他们发现你还活着，现在肯定发了疯一样找你。"

林渊看着两人默契的互动，突然意识到什么："你们一直有联系？"

林深歉意地看着弟弟："必要的保密措施。成序是我唯一信任的人，他知道怎么找到我。"

"那现在怎么办？"林渊问，手指不自觉地绞在一起。

林深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我在郊区有个安全屋，没人知道。我们先去那里，然后——"

他的话被窗外闪过的车灯打断。一辆黑色轿车缓缓驶过洗衣店门口，正是之前那辆。

"走，后门。"成序低声说。

三人悄悄溜出洗衣店，钻进成序的车。林渊坐在后排，眼睛一刻不离哥哥的侧脸。路灯的光影在林深脸上交错，勾勒出他熟悉的轮廓——比记忆中瘦削了许多，眼下有深深的阴影，但确实是活生生的哥哥。

"看够了吗？"林深突然转头，嘴角挂着林渊想念已久的温柔笑意。

林渊红了脸，却舍不得移开视线："我怕一眨眼你就不见了。"

林深伸手揉了揉弟弟的头发，这个习惯性动作让两人都怔了一下。从前无数个日夜，哥哥总是这样安慰他。

"这次不会了。"林深轻声承诺，"我会解释一切，包括为什么现在回来。"

成序透过后视镜看了他们一眼："系好安全带，孩子们。游戏才刚开始。"

车子驶入夜色，雨势渐小。林渊悄悄握住哥哥的手，感受到对方有力的回握。三天前他还在数着那些失去光泽的硬币，而现在，硬币的主人终于回来了。

但林渊没有问出口的是——哥哥究竟经历了什么？为什么选择现在回来？而那个加密技术，又藏着什么足以让人杀人的秘密？

这些问题像乌云一样悬在心头，但此刻，能够再次感受哥哥的体温，已经是他半年多来最大的奢望。其他的，可以慢慢来。

毕竟，他们终于有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