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休的铃声像一把钝刀,把教学楼切成两半。
一半是沸腾的走廊,一半是突然安静的教室。许清欢站在三楼的储物间门口,指节泛白地攥着一颗玻璃纸包的薄荷糖——薄荷糖早就吃完了,只剩空空的糖纸,被她叠成一只小小的纸鹤,攥在掌心。
那天林依把糖递给她时,指尖在糖纸上一捻,薄荷味就炸开,像一场无声的雪。许清欢含了整节晚自习,糖化完了,凉意却留在舌根,一路烧到耳后。现在,她捏着那只纸鹤,纸鹤的尖嘴戳着掌心,像一句迟到的回音。
她在心里排练了十七遍,每一遍都失败。
第一遍,她说“林依,我喜欢你”,太莽撞,像把纸鹤扔进风里。
第七遍,她说“今天天气很好,我也很好,因为你”,太刻意,像背课文。
第十七遍,她决定让纸鹤自己开口。
储物间的门被推开一条缝,林依探进半个脑袋,发梢沾着阳光碎屑:“清欢?祈夏说你找我。”
许清欢的喉咙像被纸鹤的尖嘴划了一下。她忽然想起上周体育课,林依跑八百米时马尾扬起的弧度;想起昨天晚自习,林依把耳机分她一半,里面放的是《我多喜欢你你会知道》,副歌部分林依轻轻跟着哼,耳机里的歌刚好走到最后一句——
“……我喜欢你,你会知道。”
尾音落下的瞬间,储物间像被谁按了静音键,只剩两颗心跳在暗处对拍。
林依的指尖还停在许清欢唇上,那只纸鹤不知何时掉到了脚边。许清欢听见自己的呼吸像跑完八百米一样乱,却听见林依先笑了一声,轻得几乎像错觉。
“许清欢……”
林依叫她名字,声音低下来。
“你把糖纸叠成纸鹤,是不是早就想好了要……”
“是。”
干脆利落的回答撞过去,林依后面的话被堵在喉咙里。因为许清欢已经先一步低头,把那个“是”字直接送进她唇间。
世界骤然只剩薄荷味的凉和呼吸的热。
林依的背抵上置物架,铁架发出细微的“吱呀”声,像老旧磁带倒带的动静。许清欢的手顺着她手腕往上滑,扣住指缝,十指交叠时,耳机线从林依肩头滑落,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歌停了,但心跳声替它续播。
林依微微仰头回应,睫毛扫过许清欢的脸颊,痒得像一片羽毛。她尝到对方唇上残留的甜味——不是糖,是晚自习那杯偷偷共享的汽水,是跑操后一起喝过的冰水,是所有“一起”发酵后酿出的味道。
直到天窗漏下的光柱里,尘埃重新浮动,林依才轻轻推了推许清欢的肩。
“……糖纸要被你踩扁了。”
许清欢低头,看见那只纸鹤正可怜巴巴地躺在两人鞋尖之间。她弯腰去捡,却被林依抢先一步——林依把纸鹤重新塞进她手心,指尖在纸鹤翅膀上点了点。
“收好。”
林依的耳尖红得透明。
“以后每吃一颗薄荷糖,都要想起我。”
许清欢攥紧纸鹤,忽然笑了。
“不用以后。”
她凑过去,在林依唇边落下一个比薄荷还轻的吻。
“我现在就想。”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