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二哥,”万俟樊把头埋进自家二哥的怀里,闷声道,“可是我真的不想再待在那里了。”
那声音似乎都快要哭出来了。
万俟吟看在眼里疼在心里,酸涩不已。倏然眼前一阵眩晕,勉强稳重身形,用尽所有力气强颜欢笑道:“那二哥让你六哥去陪你好不好?”
“真的吗?”万俟樊抬头看他,眼中带着些许期待。
“嗯,真的!”万俟吟轻声道,“反正你六哥平日里最是偷得浮生半日闲,不是捉猫逗狗,就是鸡飞狗跳,倒不如让他去陪陪你,也好练练他的心性,收收他的性子。”
万俟樊终于露出了微笑,“好啊好啊!”
见他破涕为笑,万俟吟除了欣慰之余只觉眼皮愈来愈沉重,眼前周遭似乎都模糊重影了。
得赶紧说完了。
“小七在尚书房一定也要好好用功,遇惑及时询,遇难及时报,不用在意对方是谁,与自己有何不同。”
话音刚落,床榻上的橙衣少年就顿感喉间一股痒意,下一秒就忍不住捂着嘴咳了起来。
“二哥!”万俟樊急忙去倒了一杯水递到他嘴边,可万俟吟却只是眉眼含笑摆了摆手继续道。
“虽说位卑则足羞,官盛则近谄,但二哥窃以为,无贵无贱乃皆是师也。若惑而不从师,耻于相学,那七弟恐怕就要故步自封,原地迷茫了。”
“二哥……”万俟樊显得有些忐忑不安,“我还是无法托付与他人,要是再……”
万俟吟却只是轻柔地一下又一下顺着他的头发,宽慰道:“人间自有真情在。”
“七弟,你不能总依赖于哥哥们,不管怎样都要踏出这一步。”
万俟樊紧紧缩在自家二哥的怀里,深吸一口气忍住将要倾泻而出的泪水,好半晌才重重“嗯”了一声。
很快就到了要去尚书房的时候了。
最后再抱了一下,温柔又勉励地目送幺弟离开,万俟吟重新拿起了刚被搁置一边的古籍。
翻开书又墨橙色的眼眸又重新回到了刚看到的那行字上。
泛黄的书页颇有年代感,纸张很薄,似乎一吹就破。万俟吟细长瘦骨的手指轻轻摩挲着那处。
“死者为归人,天地一逆旅。”
昏暗的天空似乎随时都可能下起倾盆大雪,风雪肆虐。时不时刮在脸上的风如同锋利的刀子一样,在红瓦白墙留下冷冽的痕迹。
连续半月有余仍没有放晴,反而更加阴暗,似乎永远都要被这灰暗所笼罩。在炽热的希望独树一帜也难永久燃烧。
不想见人,更不想让人看见自己现在的模样。
万俟吟蜷缩着卧在床榻上,全身空虚,甚至要感觉不到了,连呼吸都快没力气了。
他猛地深吸几口气,起身时头顿感晕眩,眼前模糊,胃中酸痛。
摇摇晃晃走了几步最后甚至是以爬着极为狼狈的样子伏到被火烤得热烘烘的书案前,可他却感受不到丝毫温暖,只有麻木和疼痛。
案上镇纸下铺着一张写了一半的白纸,万俟吟发抖着拿起狼毫,正要提笔写什么,却忽然望向了糊了棂沙纸的窗棂上。
幸好,幸好及时发现,他没发现。
但……万俟吟有些无奈忧愁地抚了抚额头,这小子总是这么一惊一乍,除了勉强装成如平常那般,自己光是注意这些都要耗费很多精力了。
虽然棂沙纸上的阴影在阴暗下不太明显,虽然万俟吟现在已经是身心俱疲,殚精竭力了,但还是精准捕捉到了。
万俟吟盖住书案,用尽全力稳住声线,极力打起精神,无奈叹了一口气,哂道:“六弟,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