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源村的清晨被浓稠如墨的灰蓝色雾气笼罩,仿佛一幅未干的水墨画。林晓裹紧那件洗得发白的蓝布棉袄,棉絮从袖口磨破的边缘钻出,像几缕倔强的白发。她赤着脚踩在沾满露水的石板路上,青苔在脚下发出滑腻的声响,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仿佛稍有不慎就会坠入深渊。
村口的大槐树虬枝如爪,歪歪斜斜的木牌在晨风中吱呀摇晃,铁链与铁钉摩擦出刺耳的声响。"悦来杂货店"五个字早已被岁月啃噬得残缺不全,右下角"林悦立"的落款处,残留的墨痕在雨水冲刷下晕染成模糊的色块。林晓踮起脚尖,粗糙的手掌抚过木牌表面的裂痕,那些沟壑像极了姐姐离开这十年间,自己心里逐渐蔓延的伤痕。
麻绳穿过木牌孔洞时,她裂开的虎口被铁锈刺痛,鲜血顺着纹路缓缓渗出。林晓下意识用袖口去擦,却在触及那道熟悉的裂痕时动作凝滞——那是十二岁那年,姐姐踩着摇晃的竹梯挂招牌,她在下面扶着梯子,手一抖,锤子重重砸在木牌上留下的印记。那时的阳光正盛,姐姐转头冲她眨眼睛,碎发被风吹起,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金芒:"等姐在城里站稳脚跟,就回来接你,到时候咱们把这店开得红红火火。"
"晓丫头,这招牌都破成这样了,还修它干啥?"王婶挎着竹编菜篮从田埂走来,枯黄的发丝被风吹得凌乱,脸上的皱纹里嵌满岁月的沧桑。她浑浊的眼睛扫过杂货店紧闭的木门,语气里带着怜悯,"你这店,怕是撑不了多久咯。村里年轻人都走光了,剩下的老骨头能有多少油水?"
林晓强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后槽牙几乎要把下唇咬出血。她看着王婶佝偻着背走远,背影渐渐消失在雾气中,耳边仿佛还回荡着村民们私下的议论:"这丫头死脑筋,非要守着个破店""要我说早该关张,出去打工还能挣口饭吃"。她低头摩挲着木牌边缘,那里还残留着十年前姐姐掌心的温度,泪水突然不受控制地涌出来,滴在斑驳的木板上,很快被干燥的木纹吸收。
远处传来几声犬吠,惊起枝头沉睡的麻雀,扑棱棱的翅膀声打破了清晨的寂静。林晓望着空荡荡的街道,曾经热闹的集市如今只剩下满地落叶。隔壁阿伯的豆腐坊早已关门,门板上贴着褪色的招租启事;村头的老茶馆也没了往日的喧嚣,只有风穿过破窗棂,发出呜呜的呜咽。她的思绪被拉回到昨夜,账本上刺目的赤字在昏暗的灯光下格外狰狞,存款栏的数字即将见底,像一张逐渐收紧的渔网,将她困在绝望的深渊。心脏被收紧像撕裂一般疼。嘀嗒,眼泪落在手上
“姐姐我好累,我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