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北。这座曾经繁华的都市,如今已成为钢铁与血肉激烈碰撞的巨型角斗场。硝烟不再是远方模糊的背景,而是浸透每一寸空气的、带着焦糊与铁锈味的沉重实体。枪声、爆炸声、建筑物倒塌的轰鸣、以及濒死的惨叫,构成了永不落幕的死亡交响曲,在忠孝东路、信义区、中山北路这些曾经象征繁荣的街道上空回荡。
莱茵的连队,经历了滩头血战、“堡垒”区域的绞肉机,此刻正艰难地在台北市中心推进,目标直指最后负隅顽抗的敌核心指挥节点——位于市中心区一栋经过战时加固的金融大厦地下掩体。部队代号“断剑”,寓意斩断敌军最后的抵抗意志。
“保持队形!‘游隼’(无人机呼号),前方十字路口左转建筑群,热源密集,疑似敌预设火力点!步兵散开,步战车提供直瞄火力压制!”莱茵的声音透过单兵电台,沙哑却依旧像淬火的钢。她的左臂伤口在持续的战斗和高强度指挥下隐隐作痛,绷带下渗出新的暗红,但她仿佛感觉不到。
亚楠紧跟在莱茵侧后方,她的手臂伤口已简单处理,动作依旧敏捷。她头盔上的AR战术目镜不断刷新着无人机回传的实时画面和威胁路径。突然,目镜上代表前方一栋半塌公寓楼的轮廓线被刺眼的红色覆盖!
“少校!3点钟方向,二楼窗口!反坦克小组!”亚楠的预警几乎与枪声同时响起!
“砰!”一声沉闷的发射声!
“RPG!!!”嘶吼声炸响!
一枚火箭弹拖着白烟,直奔莱茵前方掩护的04A步战车!
“规避!”车长狂吼,步战车猛地转向!
“轰!!!”火箭弹擦着车体后部爆炸!巨大的冲击波和破片将步战车后方的两名战士狠狠掀飞,生死不知!步战车尾部装甲撕裂,冒出滚滚黑烟,暂时失去了机动能力。
“压制那个窗口!狙击手!干掉他!”莱茵目眦欲裂。
“砰!”几乎在莱茵下令的同时,一声清脆的QBU-10式12.7mm反器材狙击步枪的枪声响起!二楼窗口那个扛着发射筒的身影猛地向后栽倒。
战斗在每一栋残破的建筑、每一个街角、甚至地下捷运通道中残酷地进行。敌人退守核心区,抵抗异常疯狂且战术娴熟,充分利用复杂地形和预先布置的诡雷、狙击点迟滞我军。现代化的装备在极端近距离的巷战中,其优势被极大地削弱。更多时候是意志、反应速度和单兵素质的残酷比拼。
“A组报告!已肃清地下捷运B2入口!遭遇激烈抵抗,牺牲两人,重伤一人!”
“‘断剑’,这里是‘雷霆’(炮兵)!敌在你们正前方‘信义广场’地下停车场入口构筑了坚固工事,有重机枪和反坦克导弹!坐标已同步!请求火力清障!”
莱茵看着终端上同步的精确坐标和无人机拍摄的加固工事画面,又看了看身边疲惫不堪、眼中布满血丝却依然紧握武器的战士们。温压弹的惨烈景象在她脑中一闪而过。
“批准!使用单发精确制导钻地弹!重复,精确钻地!最大限度减少附带损伤!掩护我步兵突击!”莱茵的声音带着决绝。她不能再承受大规模温压弹对可能存在的平民和复杂地下结构的毁灭性后果。
“收到!‘雷霆’效力射!钻地弹一发!注意隐蔽!”
短暂的沉寂后,一声不同于普通炮弹的、带着尖锐穿透音效的呼啸从天而降!
“轰——噗!!!”
大地剧烈一震!前方的“信义广场”地面猛地向上隆起一个巨大的鼓包,然后如同被巨锤砸中的龟壳般塌陷下去!沉闷的爆炸声从地底深处传来,伴随着建筑结构撕裂的可怕呻吟。烟尘冲天而起!
当烟尘消散,只见停车场入口处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边缘熔融的深坑,下方的加固工事连同里面的守军,已被彻底摧毁!
“突击!肃清残敌!”莱茵带头冲入弥漫着烟尘和热浪的塌陷区边缘。战士们紧随其后,枪声在塌陷形成的巨大“天井”和相连的地下通道中激烈回响。
就在部队即将控制整个地下连接通道,逼近敌核心金融大厦地下掩体入口时,异变陡生!
“小心!红外感应诡雷!”音葵尖锐的警告声从后方传来!她一直利用便携式电子侦测设备扫描着前进道路。
话音未落,“嗤嗤嗤!”数道致命的交叉火力从前方拐角阴影处的自动武器站喷吐而出!子弹如同金属风暴般泼洒过来!
“隐蔽!”莱茵猛地将身边的亚楠扑向一侧的承重柱后!
“噗噗噗噗!”子弹狠狠打在混凝土柱上,碎石飞溅!莱茵感到右肩胛骨一阵剧痛传来,仿佛被烧红的烙铁狠狠烫了一下!巨大的冲击力让她闷哼一声,几乎摔倒。鲜血瞬间染红了肩部的迷彩。
“少校!”亚楠惊呼,看到莱茵肩头的血迹,眼神瞬间变得无比冰冷锐利。她没有丝毫犹豫,闪电般探身据枪,头盔AR目镜瞬间锁定阴影中一个红外热源轮廓!
“砰砰砰!”一个精准的三连发点射!
“滋啦!”一阵电火花闪烁,那个隐藏的自动武器站哑火了。
“医疗兵!”亚楠一边扶住莱茵,一边嘶声喊道。她的声音因为愤怒和担忧而颤抖。
“我没事!皮肉伤!”莱茵咬着牙,推开亚楠的手,自己用急救绷带死死勒住肩头的伤口止血,剧痛让她额头渗出冷汗,但眼神依旧凶狠地盯着前方。“音葵!找到入口控制线路!瘫痪它!其他人火力掩护!准备爆破突入!”
音葵迅速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巴掌大的便携式战术网络入侵节点,飞快地连接到附近暴露的线缆接口,手指在微型键盘上如同幻影般敲击,屏幕上代码瀑布般流淌。
“正在尝试……绕过敌方防火墙……接入控制系统……需要时间!”
“我们没有时间了!敌人肯定在准备销毁资料或狗急跳墙!”莱茵看着终端上显示敌增援部队正从其他通道快速逼近的信号,心急如焚。
“好了!”音葵猛地按下回车键!“控制系统权限已夺取!安全门电磁锁失效!可以爆破!”
爆破手立刻上前,将定向塑性炸药贴在厚重的合金安全门上。
“轰隆!!!”
一声沉闷但威力集中的爆炸!坚固的安全门被炸开一个扭曲的大洞!
“烟雾弹!突击!”莱茵强忍剧痛,抓起枪就要第一个冲进去。
“少校!让我来!”亚楠却猛地拦在她身前,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坚定和不容置疑。她深吸一口气,第一个将烟雾弹投入门内,然后端枪,身影矫健地率先冲入了弥漫着浓烟、未知与死亡气息的敌方核心指挥所!
指挥所内一片狼藉。电脑屏幕大多碎裂,文件散落一地。空气中弥漫着纸张燃烧和电子元件短路的气味。残余的几名敌军参谋人员试图抵抗,但在亚楠精准致命的点射和后续涌入战士的迅猛突击下,瞬间被清除。战斗结束得很快。
指挥所最深处,一个身穿高级军官制服的身影背对着门口,坐在一张巨大的作战地图桌前。他的肩章显示着将级军衔。地图上,代表敌我态势的红蓝色箭头,在台北市中心被一个巨大的红色箭头彻底贯穿。
他似乎听到了身后的动静,缓缓转过身。脸上没有愤怒,只有一片死灰般的绝望和疲惫。他看了一眼冲进来的亚楠、被战士搀扶着走进来的莱茵,以及她们身后杀气腾腾的士兵,嘴角扯出一个苦涩至极的弧度。
他没有说话,也没有举起武器。只是缓缓抬起右手,手里握着一把小巧的银色手枪。
“放下武器!”亚楠的枪口死死指着他,厉声喝道。
那军官的目光越过亚楠,似乎看向了更远的地方,眼神空洞。他没有理会亚楠的警告,缓缓地将枪口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
“砰!”
一声清脆的枪响在寂静的指挥所内回荡。他的身体重重地倒在了那张巨大的作战地图上,地图上台北的位置,迅速被蔓延开的暗红色浸染。
莱茵看着这一幕,心中没有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片沉重的冰凉。她推开搀扶的战士,踉跄地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窗玻璃早已被震碎)。窗外,是满目疮痍的台北。夕阳的余晖如同熔化的金子,泼洒在断壁残垣、燃烧的车辆和飘扬在几处关键建筑顶端的五星红旗上。
激烈的枪炮声正在迅速减弱、平息,零星的抵抗如同垂死的火星,在夜幕降临前被逐一掐灭。
远处,依稀可见市民在废墟中茫然的身影,以及我方后勤部队与工作人员分发食物的方向。巨大的直-8L运输直升机装着重型工程机械和医疗方舱,在临时清理出的空地上降落。城市广播系统开始用清晰的声音播放安民告示和医疗点位置。
战争,结束了。
莱茵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和脱力感袭来,肩头的剧痛和长久积累的疲惫瞬间将她淹没。她身体晃了晃,向后倒去。
“少校!”亚楠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
莱茵靠在亚楠并不宽阔却异常坚定的肩膀上,视野有些模糊。她看到音葵正忙着用设备拷贝指挥所里的电子资料,看到战士们开始有序地清理战场、救治伤员、收殓遗体(包括敌我双方)。她看到一面被硝烟熏黑却依旧鲜红的旗帜,在金融大厦残破的顶层缓缓升起,在晚风中猎猎作响。
“结束了……”莱茵的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嗯,结束了。”亚楠用力支撑着她,看着窗外夕阳下,正在缓慢苏醒、却带着深深创伤的城市,轻声道:“我们……守住了。”
夜幕彻底降临。台北的灯火开始零星点亮,虽然远不如战前璀璨,却像黑暗中亮起的火种,虽微小而脆弱地亮着,却像黑暗中秩序的重归。远处,隐约传来孩童的啼哭声,以及母亲低柔的安抚声。更远的海面上,庞大的海军舰队如同沉默的群山,舰桥上的灯光如同繁星,守护着这片刚刚经历火光洗礼、重归母亲怀抱的土地。
莱茵在担架上被抬出指挥所时,最后看了一眼这片星空和废墟交织的景象。肩头的疼痛依旧尖锐,但心中那块压得她喘不过气的巨石,终于缓缓消逝。未来,是重建的漫长征途,是抚平创伤的艰难跋涉,是无数家庭的愈合与悲痛的淡化。但此刻,钢铁的轰鸣已被夜晚的寂静取代,枪炮的怒吼化作了风中低回的呜咽。
战争的巨轮碾过,留下了满目疮痍,也留下了一线在断壁残垣间艰难生长的、名为“和平”的微光。这微光如此脆弱,却又如此珍贵,它需要无数双手去呵护,用时间、汗水、乃至无法忘却的牺牲记忆浇灌,才能在曾经的血与火之上,重新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