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林野的心跳莫名漏跳了一拍。沈砚今天穿的是更显冷峻的黑色衬衫，衬得肤色愈发冷白。他的眼神平静无波，像深不见底的寒潭，却带着一种无形的重量，瞬间穿透了林野刻意营造的专业气场。那目光里有审视，有评估，还有一种林野完全读不懂的、极其专注的东西，让他感觉自己像是被顶级掠食者锁定的猎物，后背的汗毛微微竖了起来。

他迅速调整呼吸，扬起一个标准的职业微笑：“沈总早，各位早。创想设计林野，很荣幸再次见面。”

沈砚微微颔首，算是回应，目光却并未移开，依旧沉沉地落在林野身上。他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声音听不出情绪：“林设计师，请开始吧。”

会议按部就班地进行。林野很快进入了状态，抛开刚才那点不自在，专注地讲解方案。他的设计理念新颖大胆，那份独特的感染力再次在会议室里弥漫开来。启宸项目组的成员频频点头，显然很满意。

沈砚大部分时间都沉默着，指节分明的手指偶尔在光洁的会议桌上轻轻敲击一下，目光始终追随着台上那个发光体。当林野讲到某个互动体验的亮点，兴奋地用手势比划时，沈砚的眼神会微微加深；当林野因为同事补充说明而侧头露出一个毫无防备的笑容时，沈砚敲击桌面的指尖会几不可察地停顿一瞬。

会议进行到尾声，双方沟通顺畅，初步达成了合作意向。

“方案很有想法，细节上还需要和项目组进一步磨合。”沈砚终于开口，做了总结陈词。他的目光再次落到林野身上，带着一种上位者惯有的掌控感，“林设计师，后续的具体执行和沟通，希望你能亲自跟进。我不希望中间环节出现任何不必要的损耗。”

他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林野立刻点头：“当然，沈总放心，这个项目我会全程负责到底。” 能和这样的大项目亲密接触，对工作室和他个人都是绝佳的机会，他求之不得。

“很好。”沈砚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带来无形的压迫感。他走到林野面前，伸出手，“期待你的表现。” 他的手掌干燥有力，握手的力度适中，却莫名让林野觉得那接触的地方有些发烫，对方停留的时间似乎也比正常的商务握手长了那么零点几秒。

“谢谢沈总信任。”林野努力维持着笑容。

沈砚松开手，目光在林野脸上停留了一瞬，那眼神依旧深沉难辨，然后便带着助理和项目组的人率先离开了会议室。

林野暗暗松了口气，这才发现手心竟然有点潮湿。这位沈总的气场，真是……太强了。

“哇塞，林哥，沈总刚才看你的眼神……”一个年轻的女同事凑过来，小声八卦，脸上带着点花痴又有点探究的表情，“感觉好专注啊！”

“专注？那是审视！资本家看打工仔的眼神懂不懂？”林野没好气地拍了下她的头，把刚才那点异样归结为大老板的威严压迫，“赶紧收拾东西，回去干活了！”

林野一行人刚走出云鼎大厦，准备打车回工作室，陈默的电话就追了过来。

“喂，野子！会开得怎么样？见到那位神仙沈总没？他没刁难你吧？”陈默的声音像连珠炮。

“挺顺利的！方案通过了，后续我亲自跟。”林野心情大好，“沈总……人看着是挺冷的，不过挺专业的，没刁难。”

“啧，我怎么听着有点不对味？”陈默在电话那头咂咂嘴，“你丫别是被人家精英范儿给唬住了吧？我跟你说，这种金字塔尖的人物，心思都深着呢！你留点神，别傻乎乎地……”

“停停停！陈老妈子你又来了！”林野打断他，哭笑不得，“人家沈总日理万机，跟我一个小设计师能有什么心思？合作共赢懂不懂？”

“行行行，我杞人忧天。”陈默哼了一声，忽然语气一转，带着点狐疑，“不过……野子，你刚说沈总看你眼神很专注？”

“啊？有吗？”林野一愣，回想了一下，“可能是听方案比较认真吧。”

“认真个屁！”陈默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发现新大陆的激动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我刚可听苏晴说了，她朋友就在启宸项目组！她说你们开会时，那位沈总的眼神，压根就没怎么离开过你身上！根本不是看下属或者合作伙伴的眼神！”

林野脚步顿住，站在人来人往的街边，有点懵：“……啊？苏晴说的？她朋友看错了吧？”

“苏晴那人多靠谱你不知道？她朋友也没必要编这个！”陈默的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他特有的、对八卦的敏锐嗅觉，“野子，听哥一句劝，事出反常必有妖！那沈砚看你的眼神，绝对他妈的不对劲！你小心点，别着了道！我总觉得那眼神……啧，怎么说呢，像盯着自己看中的猎物似的，看得人心里发毛！”

“猎物？”林野被这个词逗笑了，心里那点因为沈砚气场带来的异样感也被冲淡了，“陈默你丫是不是又看什么乱七八糟的狗血剧了？还猎物……人家沈总要什么没有？能图我啥？图我设计图画得好？还是图我打球能赢他？别瞎琢磨了！”

他只觉得陈默又在发挥他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完全没把这话往心里去。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项目拿下的喜悦充盈着胸腔。沈砚？那只是一个需要他认真对待气场强大的重要客户而已。

林野挂了电话，笑着摇摇头，招手拦下一辆出租车。他并不知道，在云鼎大厦顶层的落地窗前，沈砚正静静地看着他上车离开的背影，眼神幽深如同古井。

沈砚的指尖，不知何时又夹上了一支烟。他放在鼻下轻轻嗅了嗅烟草的气息，却没有点燃。看着那辆出租车汇入车流，消失不见，他薄唇微启，无声地吐出两个字，带着一种冰冷的、势在必得的占有欲：

“我的。”

烟被他修长的手指缓缓捻碎，细碎的烟草末飘落在价值不菲的地毯上。

暗流，已在无人察觉的平静水面之下，汹涌汇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