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点啪嗒啪嗒地砸在地面上,溅起细小的水花。林絮站在巷口,望着前方被雨水模糊成一片的景色,嘴角勉强扯出一个弧度,带着些许苦涩。书包被她高举在头顶当作遮挡,但袖子早已湿透,黏在手臂上,凉意顺着肌肤一点点渗入身体。她咬了咬牙,忽然迈开腿跑了起来,踩得积水哗啦作响,裤脚很快沾满了泥点,湿漉漉地贴在小腿上。
家?这个字眼对她而言已经变得陌生了。
自母亲离开后,“家”就像一团灰蒙蒙的雾气,怎么抓也抓不住。她机械地冲进小巷,脚下一滑,踩进一个个水坑,却没有急着往那个地方赶,而是停在了那棵石榴树下。树叶在雨中沙沙作响,一串串雨珠从枝叶间滑落,轻轻打在她的发梢和脸颊上——冰冷、刺痛,却又让她觉得,这是真实存在的感觉。
“林絮!你脑子进水了?傻愣着干啥?还不赶紧回来做饭!”粗哑的声音划破雨声,像一把钝刀狠狠割开空气。是她父亲,那个满身烟酒味、整日沉迷牌桌的男人。他有什么资格自称父亲?从小到大,他只知道伸手要钱,连正眼看她一眼的兴趣都没有。小时候,林絮曾经怯生生地问妈妈:“他真的是我爸爸吗?”妈妈红着眼眶打了她一巴掌,说:“不许这么说!他是你爸!”可是,这样的父亲,真的配拥有这份称呼吗?
记忆中的妈妈,是她唯一的温暖。晚上睡觉时,床单总是散发出一股暖阳的味道,清甜又柔软。妈妈会坐在床边,给她讲那些古老的民间故事,《朝雨焚絮》就是其中之一。如今呢?房间里只剩下刺鼻的烟味和东倒西歪的酒瓶,杂物间里的空酒瓶越积越多,堆成了一座摇摇欲坠的小山。
为什么偏偏是他当我的父亲?林絮无数次问过自己,也问过妈妈。每次妈妈都只是叹气:“他以前不是这样的,他说过他会爱我们……”可眼泪泄露了一切。这样的谎话,连小孩子都不会相信,可妈妈却至死都固执地守着。
林絮收回思绪,低头看着被雨水浸透的衣服,转身朝那个所谓的“家”走去。反抗?她早就试过了,换来的是更多的辱骂和殴打。如今,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忍耐,因为只有这样才能继续读书,逃离这里。外面的人羡慕她成绩好,说考大学就能改变命运。但他们不知道,对林糊来说,大学不过是一个遥远的避难所罢了。
“林絮!磨蹭什么?想饿死老子啊?”桌上的饭菜刚端上来,男人已经开始抱怨。今天的饭团稍微咸了些,惹得他皱眉瞪眼。他夹着菜往嘴里送,含糊不清地吹嘘着自己的牌局:“今天赢了几百块,算运气不错。唉,当初你妈要是听话点,早把你打掉了,我也不用养个赔钱货。林家没儿子,多丢人……”
林絮听着这些话,仿佛已经麻木。她安静地嚼着米饭,耳朵嗡嗡作响,像是隔了一层厚重的屏障。男人越说越激动,随手抓起一个新买不久的盘子摔在地上。“哐当”一声脆响,碎片四处飞溅。他发泄完了,拍拍屁股出了门,只留下一室狼藉。
林絮低头看着满地的碎片,嘴角再次勾起一丝苦笑,却掩不住眼眶泛起的酸涩。泪水顺着脸颊悄悄滑落,混进未干的雨水里。她站起身,默默地收拾残局。每一个动作都缓慢而僵硬,像是在完成一场无声的仪式。
夜深了,她坐在昏暗的灯光下,取出一张泛黄的老照片。照片中的女人笑容明媚,阳光洒在她的肩头,整个人看起来鲜活得让人心疼。那是妈妈年轻时的模样,永远明亮,永远美好。可惜,那个温柔的人再也不会回来了。
“枯树枯树开铁花,星星星星不说话。天上的眼睛眨呀眨,小树怎么不开花……”低低的歌声在寂静的夜里飘荡,夹杂着隐约的哽咽。林絮唱得很轻,像是害怕惊扰谁似的。唱完最后一句,她怔怔地看着照片,喃喃道:“妈妈,我唱完了……你怎么还不来看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