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余——现在公司要求他改名为星棠义——站在练习室的镜子前,反复练习着老师刚教的基础舞步。已经是晚上十点半,其他练习生早就回宿舍休息了,只有他还留在空荡荡的练习室里,汗水浸透了白色T恤。
"手腕要再抬高一点,转身时重心放在左脚。"
一个冷冽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星棠义吓得差点摔倒。镜子里映出落真屿修长的身影,他靠在门框上,面无表情地看着星棠义。
"谢谢...谢谢前辈指点。"星棠义结结巴巴地道谢,心脏砰砰直跳。自从一个月前通过选拔成为练习生后,他和落真屿几乎没有说过话。这位备受瞩目的前辈总是独来独往,冷峻得让人不敢接近。
落真屿走进练习室,随手把背包扔在角落。"李总监让我来指导新人的月末考核。"他语气平淡,仿佛在陈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事实,"从明天开始,每天放学后加练两小时。"
星棠义睁大眼睛,嘴唇微微颤抖。每天加练两小时意味着他回家会更晚,父亲可能会...
"有问题?"落真屿挑眉。
"没...没有!"星棠义赶紧摇头,挤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我会努力的,前辈!"
落真屿盯着他看了几秒,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深不见底。"明天四点,别迟到。"说完,他转身离开,脚步声在走廊里渐渐远去。
星棠义长舒一口气,瘫坐在地板上。他揉了揉酸痛的脚踝,想起母亲昨晚偷偷给他擦药时担忧的眼神。"小余,如果太累就别做了..."母亲的话还没说完,父亲醉醺醺的声音就从客厅传来:"臭小子能赚钱了?好啊,让他去!"
一滴汗从额头滑落,星棠义用袖子擦了擦脸。他不会放弃的,只要能让母亲开心,再苦再累都值得。
第二天下午三点五十分,星棠义已经等在练习室里。他把公司发的训练服洗得干干净净,头发也梳得整整齐齐。四点整,落真屿准时推门而入,身后还跟着几个同龄的练习生。
"先热身,然后复习基础动作。"落真屿看都没看星棠义一眼,对着所有人说道,"新人单独练习考核曲目。"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堪称星棠义经历过最严酷的训练。落真屿的指令简短而精确,不容任何差错。当星棠义第七遍重复同一个舞步时,小腿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
"停。"落真屿突然走到他面前,"你动作太僵硬了。"
星棠义咬住下唇,眼眶发热。他已经尽力了,可是身体就是不听话。
"看着我。"落真屿站到他身侧,示范了一遍动作,"不是用肌肉记忆,而是要感受音乐的流动。"
星棠义试着模仿,这次动作流畅了许多。
"好一点。"落真屿点点头,语气依然冷淡,但眼神稍微柔和了些,"继续。"
训练结束时,星棠义几乎站不稳。他扶着墙慢慢走向更衣室,听到身后传来其他练习生的窃窃私语。
"听说他是关系户,李总监特别看中的。"
"唱得好有什么用?跳舞跟木头似的。"
"落前辈今天也太严格了吧,是不是讨厌他啊?"
星棠义假装没听见,低头加快脚步。更衣室的门突然在他面前打开,落真屿冷着脸走出来,那几个说闲话的练习生立刻噤声。
"公司选拔的标准是综合实力,"落真屿的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像冰锥一样刺人,"不是背后议论人的本事。"
练习室里鸦雀无声。星棠义呆立在原地,没想到落真屿会为自己说话。
"明天同一时间。"落真屿扫视众人,最后目光落在星棠义身上,"新人留下加练声乐。"
等所有人都离开后,星棠义鼓起勇气走到落真屿面前。"前辈,谢谢你..."
"不用谢我。"落真屿打断他,"我只是讨厌没实力的废物和没根据的闲话。证明你值得李总监的看重。"
星棠义用力点头,眼睛亮晶晶的。"我会的!"
落真屿似乎想说什么,最后只是摆摆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从那天起,星棠义成了练习室最晚离开的人。落真屿的指导依然严苛,但偶尔会在他表现好时微微点头——这对星棠义来说已经是最高的奖励。渐渐地,他的舞蹈有了明显进步,月末考核时获得了老师的一致好评。
"不错。"考核结束后,落真屿罕见地给出了评价,"下周开始排练双人节目,公司年度展示会用。"
星棠义惊喜地抬头,不敢相信自己有机会和落真屿同台表演。"真的吗?和前辈一起?"
落真屿轻轻"嗯"了一声,转身前嘴角似乎有一丝几不可见的弧度。
那天晚上,星棠义兴奋得睡不着觉。他轻手轻脚地爬起来,从书包里拿出一个小本子,借着月光写下今天的日记:
"今天落前辈表扬我了!他还说要和我一起表演!妈妈一定会为我高兴的。虽然训练很累,但想到能站在舞台上唱歌,所有的辛苦都值得。落前辈看起来冷冷的,但其实人很好,他今天还..."
走廊突然传来脚步声,星棠义赶紧合上日记本装睡。门被轻轻推开,是母亲回来了。她最近找了份夜班工作,这样白天就能陪星棠义去公司训练。
母亲走到床边,温柔地摸了摸星棠义的额头,然后悄悄离开了。星棠义在黑暗中睁着眼睛,想起父亲今晚又没回家。这样也好,至少母亲不用挨打了。
第二天清晨,星棠义发现餐桌上放着热腾腾的豆浆和包子,还有一张字条:"妈妈去银行办事,中午去公司接你。爱你。"
星棠义小心地把字条收进书包,吃完早餐后悄悄出门。时间还早,他决定绕路去公司后巷看看那只经常出现的黑白花猫。上周他偶然看到落真屿在那里喂猫,那温柔的样子和平时的冷漠判若两人。
巷子里静悄悄的,星棠义从包里拿出早上省下的半个包子,轻轻呼唤:"咪咪?"
没有回应。星棠义失望地叹了口气,正准备离开时,听见微弱的猫叫声从纸箱后面传来。他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发现花猫正警惕地看着他,身旁多了三只毛茸茸的小猫崽。
"哇..."星棠义屏住呼吸,生怕吓到它们。他慢慢放下包子,后退几步。花猫闻了闻食物,终于放松下来,开始进食。
"你也发现了它们。"
星棠义吓得差点叫出声,转身看到落真屿不知何时站在身后,手里拿着一袋猫粮。
"前...前辈!"星棠义的脸一下子红了,"我只是路过..."
落真屿没说什么,蹲下身熟练地倒出猫粮。花猫立刻凑过来,亲昵地蹭着他的手。
"它认识你。"星棠义惊讶地说。
"嗯。"落真屿轻轻抚摸花猫的头,"去年冬天发现的,差点冻死。"
星棠义忍不住也蹲下来,小心翼翼地伸出手。令他惊喜的是,花猫没有躲开,甚至允许他摸了一下小猫崽。
"它们真可爱。"星棠义由衷地说,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落真屿看了他一眼,眼神比平时柔和许多。"你很喜欢动物?"
"嗯!以前家里养过一只小狗,但是..."星棠义的声音低下去,没有说下去。父亲喝醉后把小狗踢出了家门,再也没有回来。
落真屿似乎明白了什么,没有追问。两人沉默地喂完猫,一起走向公司。这是星棠义第一次看到落真屿不那么冰冷的一面,心里暖暖的。
接下来的日子,星棠义和落真屿除了日常训练,还要排练双人节目。他们选择的是一首抒情歌曲,落真屿负责编舞,星棠义则参与改编旋律。合作出人意料地默契,连一向严厉的李总监都连连称赞。
"你们两个的化学反应很棒,"李总监笑着说,"真屿的舞蹈加上棠义的嗓音,一定会成为年度展示会的亮点。"
星棠义开心得脸颊发烫,偷偷瞄了落真屿一眼。前辈依然是那副冷淡表情,但眼神不再那么锋利了。
然而好景不长。一天下午,星棠义正在练习室排练,突然听到外面一阵骚动。
"星棠义!给我出来!"一个粗犷的男声吼道。
星棠义浑身一僵,脸色瞬间煞白。是父亲的声音。
练习室的门被猛地推开,满身酒气的父亲摇摇晃晃地走进来,眼睛布满血丝。"臭小子,翅膀硬了是吧?赚了钱不往家里拿?"
"爸...爸爸,我没有赚钱..."星棠义后退几步,声音发抖。
"放屁!"父亲一巴掌扇过来,星棠义本能地闭上眼睛。
预期的疼痛没有到来。星棠义睁开眼,看到落真屿不知何时挡在了自己面前,牢牢抓住了父亲的手腕。
"这里是公司,请您离开。"落真屿的声音冷得像冰,眼神锐利得吓人。
父亲挣了一下没挣脱,恼羞成怒:"你算什么东西?我教训自己儿子关你屁事!"
"根据未成年人保护法,您现在的行为已经涉嫌违法。"落真屿冷静地说,手上的力道却让成年男人疼得龇牙咧嘴,"保安已经在路上了。"
父亲咒骂着,但明显被落真屿的气势震住了。他甩开手,恶狠狠地瞪着星棠义:"小兔崽子,有本事别回家!"说完踉踉跄跄地离开了。
星棠义双腿发软,几乎站不住。落真屿转身扶住他,眉头紧锁。"没事吧?"
星棠义摇摇头,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来。他不想在前辈面前哭,但恐惧和羞耻感像潮水一样淹没了他。
"别怕。"落真屿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动作有些生涩但很温柔,"我会跟李总监说,让你暂时住公司宿舍。"
那天晚上,星棠义蜷缩在宿舍的单人床上,怎么也睡不着。月光从窗户洒进来,在地板上画出一个苍白的矩形。他想起母亲,不知道父亲回家后会不会拿她出气。想到这,他忍不住小声啜泣起来。
门突然被轻轻敲响。"星棠义?"是落真屿的声音。
星棠义赶紧擦干眼泪,哑着嗓子回应:"前辈?"
门开了,落真屿走进来,手里拿着一杯热牛奶。"喝点东西会好睡些。"
星棠义受宠若惊地接过杯子,温热透过陶瓷传到冰凉的指尖。"谢谢前辈..."
落真屿在床边坐下,沉默了一会儿。"你父亲经常这样?"
星棠义低头盯着牛奶,点点头。"他...他喝醉的时候会打我和妈妈。最近好一点了,因为妈妈答应去工作赚钱给他喝酒。"
落真屿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没有人应该受到这种对待。"
"妈妈说要忍耐...她说等我长大了就好了。"星棠义勉强笑了笑,眼泪却又掉下来,"对不起,我不该说这些..."
"不用道歉。"落真屿的声音出乎意料地柔和,"我明白。"
星棠义抬起头,惊讶地发现落真屿眼中闪过一丝他从未见过的情绪——像是深切的共鸣和痛苦。
"我出生时母亲就去世了。"落真屿轻声说,目光望向远处,"父亲认为我是灾星,把我扔在孤儿院门口。十三年了,我从没见过他。"
星棠义的心揪紧了。他突然明白了为什么落真屿总是那么冷漠,为什么会对流浪猫那么温柔。他们都是一样的,都在用不同的方式保护自己破碎的心。
"前辈..."星棠义不知该说什么,只是轻轻拉住了落真屿的袖子。
落真屿收回目光,轻轻拍了拍他的手。"睡吧,明天还要训练。"
星棠义点点头,乖乖躺下。落真屿等他闭上眼睛才离开,轻轻带上门。
那一晚,星棠义梦见了阳光、音乐和一只黑白相间的花猫。梦里,有人牵着他的手,陪他走过漫长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