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害怕忘记

星棠义抱着吉他坐在高脚凳上，落真屿站在他身旁。没有华丽的灯光，没有复杂的伴奏，只有一把吉他和两个人的声音。

前奏响起，星棠义闭上眼睛，想象自己又回到了那个安全的衣柜。当他开口唱出第一句歌词时，声音不再颤抖，而是带着一种久违的纯净和力量。

"在黑暗的角落数着伤痕，

谁听得见一颗星星的哭声，

妈妈说再坚持一下天就亮了，

可我的夜晚为什么这么长..."

落真屿的和声恰到好处地加入，像一双温柔的手托住了主旋律。星棠义睁开眼睛，对上落真屿专注的目光，突然明白了这首歌一直缺少的东西——它不是一首孤独的独白，而是一个等待回应的呼唤。

副歌部分，两人的声音交织在一起，落真屿的低音为星棠义清澈的高音提供了坚实的基底。星棠义忘记了紧张，忘记了评判，全身心地沉浸在音乐中。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现场一片寂静。然后，李导带头鼓起掌来，乐队成员和其他工作人员也跟着鼓掌。

"就是这样！"李导激动地说，"正式录制就按这个版本！"

星棠义长舒一口气，转头看向落真屿，发现对方正微笑着看他——不是那种礼貌性的微笑，而是发自内心的、眼角微微弯起的笑容。星棠义的心跳漏了一拍，急忙低头假装调整吉他背带，掩饰自己发烫的脸颊。

正式录制安排在晚上八点。星棠义和落真屿提前两小时到达电视台做准备。

"我去拿些水。"落真屿说，把背包放在化妆间的椅子上，"要温的还是凉的？"

"温的，谢谢。"星棠义正在对着镜子练习口型，突然想起什么，"等等，我手机在你包里。"

落真屿点点头出去了。星棠义拉开背包的侧袋找手机，不小心带出了一个文件夹，里面的纸张散落一地。

"糟了。"他蹲下身去捡，发现这些都是落真屿为节目准备的手稿——歌词修改建议，编曲构思，还有一些速写。其中一张素描引起了他的注意：画中的少年蜷缩在衣柜里唱歌，窗外月光照亮了他半边脸。虽然只是简单的线条，但星棠义一眼就认出了那是十四岁的自己。

他小心地翻看着其他素描，每一张都是不同时期的他——练习室里唱歌的他，出道舞台上紧张的他，见面会上强颜欢笑的他...落真屿用画笔捕捉了那些连他自己都不记得的瞬间。

最后一张是最近的，画中的他睡在落真屿画室的沙发上，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落在脸上，表情安详得像个孩子。画纸一角写着日期和一行小字：【今天他睡得很好，没有做噩梦。】

星棠义的眼眶湿润了。这些画比任何语言都更真切地告诉他，这三年里，他一直被某个人如此细致地注视着，铭记着。

"找到了吗？"

落真屿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星棠义慌忙想把纸张塞回文件夹，但已经来不及了。落真屿看到地上的画，脚步顿了一下，然后平静地走进来，把水瓶放在桌上，蹲下来帮他一起收拾。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星棠义的声音有些发抖。

"没关系。"落真屿接过他手中的画，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什么易碎品，"本来就想给你看的，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星棠义鼓起勇气问："为什么...画这么多我？"

落真屿把最后一张纸收进文件夹，没有立即回答。他站起身，走到化妆镜前，拿起梳子整理了一下星棠义额前的一缕碎发。

"因为害怕忘记。"他终于开口，声音很低，"在孤儿院时，我记不清母亲的样子...后来就养成了画重要的人的习惯。"

星棠义的心揪了一下。他突然想起母亲曾提起过，她年轻时在孤儿院做过志愿者，还给他看过一些老照片...

"真屿，"星棠义犹豫地问，"你记得林姨长什么样吗？就是孤儿院照顾你的那位..."

落真屿摇摇头："只记得她很温柔，总是哼着一首摇篮曲。"他顿了顿，"为什么问这个？"

星棠义拿出手机，翻出母亲发给他的老照片："这是我妈年轻时，她在..."

他的话戛然而止。照片上的母亲站在孤儿院门口，背景墙上有一个模糊的符号——一个圆圈里面有三道波浪线，和落真屿画作角落里常见的签名标记一模一样。

"怎么了？"落真屿凑过来看。

星棠义把手机递给他："我妈说她年轻时在阳光孤儿院做过志愿者...那是你待过的孤儿院吗？"

落真屿接过手机，眼睛微微睁大："阳光孤儿院...是的。"他盯着照片看了很久，然后指着背景中的某个角落，"这个秋千...我记得。"

星棠义的心跳加快了。他放大照片，看到秋千旁边站着一个小男孩，虽然像素很低，但那倔强的站姿和凌乱的头发...

"这不会是你吧？"星棠义半开玩笑地问。

落真屿没有回答，只是继续盯着照片，眉头渐渐皱起。他指向背景墙上那个符号："这个标记...我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你的画上都有这个标记啊。"星棠义指出。

"不，不是我的画..."落真屿的声音变得有些恍惚，"在我很小的时候...好像在什么地方..."

一阵敲门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两位老师，半小时后开始录制，请做好准备。"工作人员在门外提醒道。

落真屿似乎还沉浸在思绪中，星棠义轻轻碰了碰他的手："先准备节目吧，这件事以后再说。"

落真屿点点头，把手机还给他，但眼神依然困惑。星棠义暗自决定节目结束后要向母亲问个清楚——如果她和落真屿真的在二十年前就有过交集，那这巧合未免太不可思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