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傩篇7

宿傩抱着浑身是血的奈雪冲进寝宫时，侍女们吓得几乎瘫软在地。

两名年长的医女跌跌撞撞地跑来，看到奈雪的伤势后倒吸一口凉气。

医女小心的剪开奈雪被血浸透的和服，露出下面皮开肉绽的鞭痕。最深的一道从右肩斜贯至腰侧，皮肉翻卷，仍在不断渗血。

"这是...咒纹鞭？"医女声音发抖，"大人，这伤..."

"治好她。"宿傩的声音低沉得可怕，"否则你们陪葬。"

医女不敢再多言，迅速开始清理伤口。一盆清水端进来，转眼就变成血水端出去。宿傩看着又一盆血水被端走，拳头捏得咯咯作响，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止血散没用！"年轻些的医女惊呼，"伤口上有残留的冰咒力！"

年长医女咬牙掏出一个青瓷小瓶："用这个。”

白色粉末撒在伤口上，奈雪即使在昏迷中也疼得抽搐了一下。宿傩立刻上前，一只大手握住她冰凉的手指。

"轻点。"他警告道，声音里的杀意让医女的手抖如筛糠。

“是...是。”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门外已经堆了七盆血水。当第八盆端出去时，年长医女终于直起腰，"血止住了，伤口都敷了药，接下来就看小姐自己的恢复能力了..."

"都出去。"宿傩命令道。

待所有人都退下后，宿傩在床边坐下，四只手臂中的一只轻轻拨开奈雪额前被冷汗浸湿的碎发。

宿傩就这样守了一整夜，直到黎明时分，奈雪的睫毛终于颤了颤，缓缓睁开双眼。

模糊的视线中，宿傩放大的俊脸近在眼前。他闭着眼睛，长发散落在枕头上，四只手臂中的两只搭在腰间，另外两只自然地垂在身侧。晨光透过纱帘落在他脸上，那些妖异的黑色纹路在睡梦中显得柔和了许多。

她小心翼翼地动了动手指，这才注意到自己全身都缠满了雪白的绷带，稍微一动就牵扯到各处伤口，忍不住轻嘶一声。

"醒了？"

低沉沙哑的声音突然响起，宿傩的四只眼睛同时睁开，猩红的瞳孔在晨光中如同四颗晶莹的红宝石。奈雪猝不及防地对上他的视线，心跳漏了一拍。

"我..."她刚开口就被自己沙哑的声音吓了一跳。

宿傩已经坐起身，一只手臂伸到她颈后，轻轻托起她的上半身，另一只手拿过床头的茶杯递到她唇边。温水滋润了干裂的喉咙，奈雪小口啜饮着，目光却无法从宿傩脸上移开

“蠢死了。”宿傩放下茶杯。

奈雪撇撇嘴，还好意思骂她，明明就是他惹得祸。

想是这样想，说却没这么说。

看到小姑娘眼睛又红了，宿傩头疼的吹了吹她的伤口处“不许哭！”

奈雪只好憋住眼泪。

又不知从哪里变出一碗冒着热气的药。

苦涩的气味扑面而来，奈雪皱起鼻子："能不..."

"不能。"宿傩打断她，四只眼睛同时眯起危险的弧度，"乖乖张嘴还是我灌，选一个。"

奈雪立马张开了嘴。

苦涩瞬间在舌尖炸开，奈雪整张小脸都皱了起来，条件反射地要吐出来，却被宿傩一把捏住下巴。

"咽下去。"他命令道。

药汁滑过喉咙的灼烧感让奈雪眼眶瞬间湿润。宿傩看着她泪眼汪汪的样子，突然从袖中摸出一颗晶莹的蜜饯，动作粗鲁地塞进她嘴里。

"麻烦。"他冷哼，指尖却不经意擦过她柔软的唇瓣，让他心中顿时产生异样的感觉。

......

药碗已经见底，奈雪的眼泪却还在往下掉。大颗大颗的泪珠顺着脸颊滚落，有的挂在尖尖的下巴上，有的直接砸在宿傩还没来得及收回的手背上，烫得他指尖微微一颤。

"哭什么？"宿傩皱眉，四只眼睛同时锁定她湿漉漉的小脸，"药不是喝完了吗？"

奈雪抽噎着，说话断断续续："苦...好苦...而且..."她委屈地指了指自己缠满绷带的肩膀，"这里...好疼..."

千年来，他见过无数人类的眼泪——哀求的、绝望的、恐惧的...从来都只让他觉得吵闹。可眼前这个小丫头明明哭得毫无形象，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却莫名让他胸口发紧。

他一只大手却不受控制地伸过去，拇指擦过她的脸颊，抹去那些恼人的湿润，"里梅抽你的时候怎么不见你哭成这样？"

这话一出口宿傩就后悔了。奈雪的眼睛瞬间睁大，更多的泪水涌出来，像断了线的珍珠。

"你...你还说！"她哭得更凶了，苍白的脸上因为激动泛起不正常的红晕，"要不是你...我怎么会...被...呜呜呜..."

"再哭就把你扔出去。"宿傩压低声音威胁，却发现自己语气里缺乏往日的威慑力。

奈雪含混不清地反驳："扔...扔啊...反正...嗝...反正我也活不..."

"闭嘴！"宿傩突然厉声打断，声音里的暴戾让整个房间的空气都为之一震。

奈雪吓得打了个哆嗦，眼泪挂在睫毛上要掉不掉。

宿傩盯着那颗将落未落的泪珠，突然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烦躁。他猛地俯身逼近，四只眼睛近距离锁住奈雪湿润的瞳孔：

"谁准你说这种话？"他的声音低沉得可怕，"你的命是我的，没有我的允许，阎王都不敢收。"

奈雪被他突如其来的暴喝吓得一颤，随即"哇"地一声哭得更凶了。小小的身子在锦被里缩成一团，像只受伤的小兽般抽泣不止。

"呜...你凶我...明明...明明是你害我受伤..."她边哭边控诉，眼泪把枕头都浸湿了一大片。

宿傩的四只手臂僵在半空，猩红的瞳孔微微收缩。

千年来第一次，这位令整个咒术界闻风丧胆的诅咒之王竟感到手足无措。

"别哭了。"他生硬地命令，声音却比方才软了几分。

奈雪充耳不闻，哭得直打嗝，苍白的脸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

宿傩眉头紧锁，四只眼睛死死盯着她颤抖的肩膀。突然，他伸出最上方的那只手，动作僵硬地拍了拍她的发顶。

"不许哭了。"

这笨拙的安抚让奈雪哭声顿了顿，湿漉漉的眼睛从指缝里偷瞄他。宿傩那张总是带着讥讽的俊脸上此刻竟浮现出一丝罕见的无措。

见她还在抽噎，宿傩烦躁地"啧"了一声，突然一把将她连人带被捞进怀里。

"再哭就把你扔去喂咒灵。"他恶狠狠地威胁，手上却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动作生疏得像是第一次做这种事。

奈雪把脸埋在他胸前，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和熟悉的沉香气。他的心跳声透过衣料传来，沉稳有力，莫名让人安心。

"...苦..."她闷闷地嘟囔，眼泪蹭在他华贵的和服上。

宿傩沉默片刻，突然从袖中又变出几颗蜜饯，粗鲁地塞进她嘴里："吃。"

甜腻的滋味在口腔化开，奈雪终于止住了哭声。她小口咬着蜜饯，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却已经悄悄弯起了嘴角。

宿傩低头看着怀里这个哭得鼻尖通红的小东西，心头那股莫名的烦躁渐渐平息。

他又伸出拇指抹去她脸上的泪痕，动作是自己都没察觉的轻柔。

"麻烦的小鬼。"他冷哼，四只手臂却将她搂得更紧了些。

“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