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傩篇11

血色残阳浸透贺茂家祖宅时，奈雪已经被吊在青铜祭坛上三天三夜。

七根注连绳穿透她的肩胛骨和四肢，将她悬在逆五芒星阵中央。鲜血顺着青铜凹槽流淌，在地面汇成诡异的图案。

奈雪已经半死不活了，她已经绝望了。

这下是真的得死了，她一个这么怕痛的人被折磨成这样。

能不能给她个痛快？

做没有咒力的普通人原来这么痛苦。

"他比我想象的来得慢。"宗正用刀尖挑起奈雪的下巴，"看来诅咒之王也没那么在意你。"

奈雪艰难地掀起眼皮，喉咙里发出沙哑的笑声："你马上就要死了。"

地面突然剧烈震颤。最外重结界发出玻璃碎裂的脆响，远处传来此起彼伏的惨叫。

第二重结界崩塌时，狂风裹着血肉碎块砸在祭坛上。奈雪看见一个武士的半截身子黏在结界残骸上，肠子拖出三米多远。宗正的刀尖开始发抖，却仍死死抵住奈雪心口："宿傩！再靠近我就——"

黑雾如活物般撕开第三重结界。浓雾中四道猩红光点渐近，那是宿傩暴怒时才会显现的诅咒之眼。他每一步都在地面留下腐蚀的脚印，所过之处砖石化为齑粉。

"放了她。"宿傩的声音像是千万冤魂的合鸣，"我让你选个死法。"

宗正突然狂笑，刀尖刺入奈雪皮肤："我要你自断三臂！否则——"

宗正的刀锋深深扎进她腹部。宿傩的四臂同时暴起——

就在这时，整个庭院的地面突然下陷，露出下方沸腾的血池。九百九十九个被活祭的怨灵伸出骨手，抓住奈雪流血的身体。

"看到了吗？"宗正癫狂地挥舞双臂，"这些是用你杀死的贺茂族人炼制的血咒！她马上就会——"

宿傩的身影突然消失。下一秒，宗正的头颅飞上半空，脸上还凝固着狂喜的表情。但太迟了——奈雪已经被怨灵拖入血池大半，皮肤开始腐蚀冒烟。

宿傩的四只手同时抓住奈雪，诅咒之力与血池激烈对抗。黑雾与血水接触处发出烙铁般的滋滋声。

"松手..."奈雪的声音轻得像叹息，"你的手在融化。"

宿傩的瞳孔剧烈收缩。他看见自己最前端的两只手已经露出白骨，却仍死死抓着不放。五百年来第一次，他感受到名为无力的情绪。

奈雪突然笑了。

看来宿傩是真的很喜欢她了。

可是她太疼了...

已经没有力气了。

血池突然沸腾。怨灵们发出尖啸，猛地将奈雪彻底拖入。宿傩的四只手抓了个空，只扯下一片染血的衣角。

“不！！！！”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秒。

然后，天地变色。

宿傩跪在血池边缘，四只眼睛彻底化为虚无的黑暗。

他手中的衣角突然自燃，黑色火焰瞬间蔓延整个贺茂祖宅。逃窜的阴阳师们在半空中就化为灰烬，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

当第一缕晨光穿透云层时，原本是贺茂祖宅的地方只剩下一个直径千米的深坑。坑底开满黑色的曼珠沙华，每朵花蕊里都蜷缩着一个痛苦哀嚎的灵魂。

有胆大的咒术师曾想探查，却在坑边发现一块被血染红的碎布。布上用金线绣着半朵樱花——那是宿傩披风的一角。

后来民间流传，每逢月圆之夜，能听见深坑里传来四重声音的嘶吼。

那个让千年最强能够发自内心笑的人类女孩儿，永远离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