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血宴

子时的更鼓刚过，瞿佩离的刀就开始不安分地颤动。

她按住腰间的刀柄，鎏金纹路在指腹下微微发烫。这不是个好兆头——每次刀灵预警，总意味着要见血。

"瞿大人，安平公主...出事了。"

来报信的小太监脸色煞白，官靴上沾着几点暗红。瞿佩离眯起眼，那血迹呈喷溅状，边缘已经发黑，至少是半个时辰前留下的。

"带路。"

穿过九曲回廊时，她注意到沿途的琉璃灯都换成了新制的鎏金鹤灯，唯独拐角处还剩一盏旧式的鲛人抱珠灯。

灯油将尽，火苗在琉璃罩里苟延残喘地跳着，照得地上那滩未干的血迹像条蜿蜒的小蛇。

偏殿外跪了一地的宫人。瞿佩离的靴尖在门槛前顿了顿，青石砖上几点朱砂格外扎眼。

"都退下。"

待最后一个宫女的衣角消失在屏风后，她才掀开覆尸的白绫。

安平公主仰躺在紫檀案几上，发间的金步摇还保持着坠落的姿态。最刺眼的是那支贯穿咽喉的鸾凤金簪，簪首的珍珠沾着血，在琉璃灯下泛着诡异的蓝光。

瞿佩离的指尖在距簪子半寸处停住。簪身入喉的角度太正了——像是被人按着后脑，垂直刺入的。但公主的指甲完好，没有挣扎痕迹。

"奇怪..."

她正要细看，锁骨处突然闪过一抹幽光。拨开衣领，一只姑获鸟刺青正在苍白的皮肤上缓缓舒展羽翼。鸟喙处一点朱砂，鲜艳得像刚点上去的。

刀鞘突然剧烈震动。

"果然有古怪。"

鲛绡手套触到尸身的刹那，无数画面洪水般涌入——

浓烟滚滚的密道，安平公主踉跄奔跑，手中半卷绢帛被火舌舔舐。"你们永远找不到真正的..."公主突然回头，金簪的寒光在黑暗中划出弧线。

就在簪尖即将刺入咽喉的瞬间，公主的嘴角诡异地上扬。她舌尖一顶，咽下了什么——

"砰！"

殿门被猛地推开。

"瞿大人好雅兴，半夜三更对着尸体..."

清冷的嗓音在背后响起时，瞿佩离的刀已经出鞘三寸。转身的瞬间，她注意到来人皂靴上沾着的紫鳞苔——这种苔藓只长在御花园最潮湿的假山背面。

大理寺卿李唯舟站在灯影交界处，腰间象牙牌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他左手捧着《洗冤录》，右手却按在剑柄上，是个防备的姿势。

"李大人。"瞿佩离的刀尖点了点他靴面，"紫鳞苔的孢子半个时辰就会枯萎，你鞋上这些...新鲜得很啊。"

李唯舟眼皮都没抬，径自走到尸体前。当他翻开公主右手时，瞿佩离看到指缝里嵌着片金箔，边缘有烧灼的痕迹。

"《山河图》的残页。"李唯舟突然抬眸，"瞿大人通灵时，可看见公主烧了什么？"

刀鞘又震了一下。瞿佩离想起闪回中燃烧的绢帛，以及那个本不该出现的画面——少年李唯舟跪在祠堂，面前摊开的摹本上，姑获鸟的羽翼缺了一角。

"看到些零碎。"她故意用刀尖挑起金簪，"比如...这支簪子根本不是凶器。"

李唯舟突然笑了。他翻开《洗冤录》第三页，指尖点在某行字上："‘骨蚀蛊发作时，喉间会出现类似利刃贯穿的伤痕'...巧了，苗疆进贡的蛊虫名录里，正好有这一味。"

窗外传来瓦片轻响。两人同时转头，只见琉璃灯映照下的窗纸上，姑获鸟的影子正在舒展翅膀——

活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