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链在石壁上碰撞出刺耳的声响,温昭的手腕已被磨出红痕。她仰头盯着站在阴影里的谢危,眼中的泪光像淬了毒的刀。
“谢危!”她突然暴起,锁链绷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你骗了我五年!”
月光从高窗漏进来,照见她脸上未干的泪痕。谢危站在暗处,官服上的鹤纹在微弱光线下若隐若现,仿佛随时会振翅飞走。
“你说要我当你的刀——”温昭扯动锁链,金属咬进皮肉渗出血丝,“可你真正要护着的,从来都是姜雪宁!”
谢危的指尖在袖中掐进掌心。他记得三日前温昭那剑,刺穿他左肩时剑锋偏了三分。此刻她束发的缎带松了一半,乌发凌乱地黏在颈间,那里还有道未愈的箭伤——是为他挡的。
“你既已动手。”谢危开口,声音像淬了冰,“就该直取咽喉。”
温昭突然笑起来,笑声里混着哽咽:“你以为我不想?”她猛地拽动锁链,整个人踉跄着跪倒在石砖上,“你说过,只要我杀了你,就可以离开太师府。那一剑明明可以要了你的命。”
血从她嘴角溢出来,在苍白的下巴上拖出触目惊心的红痕。谢危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却仍保持着负手而立的姿势。
“你说......有苦衷?”温昭猛地抬起头。那双曾映照过大漠孤烟、长河落日的眼睛,此刻裂开道道冰痕,寸寸迸碎。
“告诉我!谢危!”她牙缝里渗着血气,一字一句像崩断的弓弦。
“到底什么样的狗屁苦衷!要让你亲手把我变成这副鬼样子?要让你对我......下这种死手?!”
谢危看着她,心下难受,面上却不显,只有广袖下的手几近掐出血来。慢慢道:“我谢危,本就不是什么良善之辈,要怨,便怨你太过蠢笨,甘愿被人利用。”
地牢里的火把噼啪炸响,谢危的影子在墙上剧烈摇晃。他想起温昭刚入府那年,有次执行任务回来,浑身是血却捧着盒桂花糕,眼睛亮晶晶地说“给先生带了甜食”。
“蠢?”
温昭像是听到世间最荒谬的诛心之谶,细细咀嚼着这个字,喉间溢出低哑的嗬嗬声,似笑,更似利刃刮骨。
锁链哗啦撞在石壁上。谢危却俯身捏住她下巴,指尖沾上她唇边血迹:“这般优柔寡断,活该被囚在此处。“
“你!”温昭浑身发抖,突然笑出声来,“谢太师现在倒教起杀人来了?”她猛地别开脸,“当年是谁说,握刀的手不该沾无辜者的血?”
谢危眼神一暗,甩袖直起身:“本官现在改主意了。”他故意让月光照见自己讥诮的嘴角,“像你这样的废物,确实不配握刀。”
温昭突然剧烈咳嗽,呕出一口鲜血。她抬头时眼中破碎的光让谢危呼吸一滞,却听她轻声道:“那年你教我认星象,说北斗第七星叫摇光......”她染血的手指在空中虚划,“原来连这个也是骗我的?”
“不过是个玩物。”谢危转身时袍角掀起血腥气,“也配记这些?”
锁链发出垂死的哀鸣,温昭踉跄着站直,那双曾淬炼过烽火星辰的眼睛,此刻淬着冰,直刺向谢危:
“谢危!”她声如砂石刮擦,嘶哑裂骨,“你!看我眼睛!再说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