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铃叮铃…”八点的闹钟准时在林千宴的床头柜上响起,把林千宴从梦里拉出来,林千宴闭着眼随手按掉了闹钟,无力的敲打着枕头。
“烦死了……为什么假期要早起啊…”在和自己内心搏斗了五分钟后,林千宴拖着疲惫的身体葱床上爬起来,迷迷糊糊的往门口走去,不小心撞翻了昨晚随手放在门口的书包。作业瞬间散落一地。“……”林千宴翻了个白眼抓起昨晚写的数学卷子离开了温暖的卧室。
八点的太阳从咖啡屋窗帘的缝隙里钻了进来,洒在咖啡桌上,随着窗帘的频率跳动着,外面的渔民刚刚打鱼回来,街上很热闹,刮鱼鳞的声音起此彼伏,早餐店在一边招呼着游客,还有几家卖干鱼片的店在给路过的行人递着自家烘烤的干鱼片“免费尝尝,喜欢再买。”
林千宴拉开窗帘,早起的疲惫被轻盈的阳光一扫而空,自己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每天早上和爸爸一起去捕鱼,然后和周围的老板阿姨老板叔叔们一起洗蛤蜊,拆海胆。隔壁卖早餐店的沈姨还会递给自己刚炸好的油条,柔软蓬松,吃一口就像咬在有一层巧克力脆皮的棉花糖上……
“你写完了吗?”林千宴正幻想着自己吃着油条喝着豆浆的美好早晨,然后躺在沙滩上什么也不做的悠闲时,被身后机械的男声不留一丝情面的从沙滩上拉了起来。
孟宇延倚着楼梯的金属扶手,头发梳的很整齐,白色短袖衬衫被穿得随意,两粒领口纽扣松开,露出若隐若现的锁骨。林千宴咽了咽口水,随即开始梳理自己的头发,相比于孟宇延,自己有点过于随意了,睡觉时在床上拱的鸡窝头支棱在脑后,她甚至还穿着自己的粉色小猪睡衣。就在林千宴走也不是,站也不是的境况下,孟宇延从楼梯的阴影中走了出来说:“没写的话赶紧写吧,写完我要给你讲讲。”
“哦…”孟宇延似乎看起来一点都不在意自己有没有梳妆打扮,他好像满眼只有“数学卷子”。
林千宴坐在咖啡馆门口的火车坐上,花了半个多小时把昨天孟宇延画的题写了一遍,她以为自己最起码还要花一个小时,不过写着写着就发现…自己每道题只能写一半,根本写不出来,所以时间大大缩短了。
“写完了?”见林千宴半天不动笔,孟宇延问。
“嗯…”孟宇延抽走林千宴重新写的题,仔细打量了一会。
“这些题都是三角函数类型的题,但是你每次写到一半都写不出来,每次都是卡在公式的运用上,这就是公式背诵的问题了,还有一个就是,你写的题不多,导致有些思考方向你根本不清楚……”孟宇延花了十几分钟给林千宴讲解这些题她为什么错,虽然林千宴困的根本拒收这些话但还是假装在认真听,时不时还点点变得越来越沉重的头表示赞同。
“你在学校也是这样摸鱼的吗?”终于,孟宇延在说到第16道大题函数的时候忍不住问了一句。
“嗯?”林千宴迅速回过神,冲孟宇延眨眨眼“你说什么?”
“我刚刚问这是不是个二次函数你点头了,但这个明显是特殊函数。所以你有在认真听么?”
“哦…特殊函数…嗯”林千宴拎起笔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开始假装记笔记。但是很显然,这根本骗不过孟宇延。因为“特殊函数”这四个大字根本没有记的必要,对方叹了口气,对林千宴妥协了,他靠在了椅背上把手臂环在胸前。
“…好了,我给你说完了,你自己再看看吧,中午我给你拿几道题写。”孟宇延从座位上离开,头也不回的上楼了。金属楼梯发出噔噔的声音,像是嘈杂但又富有旋律的鼓点一下一下击打在自己心上。林千宴抬起头注视他逐渐远离,一股愧疚感涌了上来,明明是在教自己做题但是感觉孟宇延比自己都认真…她盯着自己刚写的特殊函数几个大字,捂着脸轻轻叫唤了一声。
我是纸张…
林簇从楼梯上走下来,冲着捂着脸的林千宴说“小千,快去收拾一下,咱们去钓鱼。”
“啊?行知道了爸爸。”林千宴赶忙起身,离开这片让自己难以忍受的地方。
片刻后,林簇领着一行人走到自己的渔船上,发动它向深海游去,船行在海面上,溅起水花打在船板上。到了海钓的位置,林簇拿出鱼竿,开始教孟莫和江忆怎么用。
“我教你吧。”为了弥补自己早上的轻率行为,林千宴拿出剩下的两根鱼竿,分给孟宇延一根。林千宴给孟宇延示范了拿鱼竿的动作,本来以为凭借孟宇延的智商应该很容易就学会了,但是孟宇延怎么也不会用,这笨拙的样子好像是在夏日盛开的菊花和娇艳的玫瑰挤在一起。
林千宴轻轻笑出了声,眼角漾起两弯月牙,睫毛轻颤间仿佛缀着细碎的星光。唇角梨涡深陷,笑意从眼底晕染开来,在脸颊泛起涟漪。孟宇延盯着她愣了神,不过想起来她在笑自己笨拙的样子又把头扭开,正当孟宇延盯着右边其乐融融的三人组时,林千宴的手放在了自己的手上,一种不属于自己的温度从手上传来,林千宴很认真的在纠正孟宇延的动作,孟宇延感觉一瞬间自己成了提线木偶,动弹不得,直到林千宴把手拿开,控制自己的线才断开。林千宴低着头时几缕发丝被海风拨弄到了自己的手臂上,好像在挠着自己的心脏。
“好了,就这样拿,然后…你可以过头抛出去,就这样…”林千宴示范了一下,动作漂亮极了,没有一点多余和犹豫。孟宇延握紧鱼竿学着林千宴的样子投了出去。
“好了,坐下吧,得等一会呢。”林千宴递给孟宇延一个粉白色的折叠小板凳,对方显然很想拒绝但是犹豫片刻还是坐了下来。
“你以前去过海边么?”林千宴问。
“没有。”
“啊?你们每年放假都会出来玩么?”
“嗯。”
“都去过哪里啊?”
“……东北,重庆,湖北,云南,贵州,广州…”
“去过这么多地方啊…我除了海城还哪都没去过呢。”林千宴笑了笑,看向林簇三个人的方向。
“其实爸爸这几年都很想去江城看看,我以前还以为他只是喜欢江城呢,但是这么看他好像是因为很想你的爸爸妈妈。”
“…”孟宇延点点头,没说话,隔壁的三人组终于完成了培训,正兴致冲冲的盯着海面浮动的鱼漂。
“不过爸爸从没给我提过叔叔阿姨,它也很少提之前的事。”林千宴继续自顾自的说着。完全没在意孟宇延有没有在听。
“我爸我妈在我小时候偶尔会提到林叔叔,长大之后就很少再说了。”
“你说他们之前关系到底有多好啊,这么多年都没见了,还有这么多话题可以说。”
“也许……很好很好吧。”孟宇延说完,把视线移了回来。从很小的时候起,每次看到爸爸妈妈和朋友其乐融融的时候他都会刻意避开。
闲聊的时候远方又驶来一艘渔船,逐渐靠近林簇渔船的位置。一个焦糖色皮肤的年轻人走了出来,冲林千宴挥手。
“林千宴!”男生从自己的渔船上拿了鱼竿跳到了林千宴的渔船上,坐到了林千宴旁边。
“我爸说你们出来钓鱼了,我刚好没事干,来找你玩会。”男孩笑嘻嘻的把鱼竿挥出去,找了个折叠椅坐下。而后发现了孟宇延“咦?这是你们家的客人吗?你好我叫池景和。”池景和伸出手,跟孟宇延握了握手,孟宇延感受到池景和手上粗粗麻麻的茧子。
“孟宇延。”
“你长的还怪帅了,不过跟我比还差一点哈哈哈。”池景和打着哈哈说。不过眼里满是对这张高端建模脸的羡慕。
“谢谢。”孟宇延点点头。
“诶,千宴你好像钓到鱼了。”池景和盯着林千宴的鱼漂,让林千宴收线。
果不其然,一条石斑鱼跟着逐渐缩短的鱼线露出了水面。
“这么大,千宴你厉害啊。”池景和说到。林千宴扬了扬下巴,把一条石斑鱼丢到水桶里。石斑鱼正不安地在水桶里游弋。暗紫色的斑纹在它墨绿的鳞片上蜿蜒,像泼洒的墨汁晕开神秘纹路,随着摆动折射出金属般的冷光。它鳃盖急促开合,呼吸间吐出串串银泡,尾鳍扫过桶壁发出细碎的“啪嗒”声,仿佛急于挣脱这方狭小天地。 孟宇延低下头,看着那条石斑鱼,过了一会,把头扭了回去。
“你放心好了,等会就把它放生。”林千宴发现了孟宇延的怪异,安慰道。“我只是在想…我该怎么办了才能钓到它。”孟宇延盯着自己上下晃动的鱼竿说道。
“哦…”一抹红色爬上林千宴的脸颊,她假装不经意的扯着嘴角,把话题扯开:“池景和,你怎么到现在都没点动静。”“我刚坐这里还没有两分钟,鱼都还没闻到我鱼饵的味道呢!”在池景和的抗议中,林千宴开始回溯刚刚的场面,自己在想什么呢刚刚,还以为他不舍忍心看到小动物被吃掉呢!我是*****/&吧。
啊…我以后再也不多嘴了。
林千宴悲哀的想。孟宇延好像天生就拥有让自己尴尬的特质,只要他一张嘴,自己就好像被按下什么开关。脑子和身体的传入神经好像直接中断了。做什么都不经过脑子。
“钓的怎么样了,宝贝们。”江忆拎着一条红色的石斑鱼溜达了过来。“看,我刚刚钓到的,漂亮吧。”
“好看。”孟宇延说,林千宴和池景和则是唰的一下起身,开始对江忆的石斑鱼大夸特夸,江忆满意的点点头,池景和还趁机自我介绍了一番,江忆走后池景和也顺利钓上来一条金枪鱼。现在就只有孟宇延还在这里空等鱼上钩。无果后,孟宇延从一旁的背包里拿出一张卷子开始写。池景和和林千宴像在看一个巨大的河豚在吞食自己刚钓上来的鱼一样看着他。
“兄弟……你认真的么?”池景和弱弱的问,
“嗯,等的时候也无聊,还是写会题吧。我也给你带题了你等会可以写。”孟宇延抬头看了一眼林千宴继续埋头做题。
池景和听完一把抓住林千宴的胳膊瞪大眼睛,嘴角抽搐的看着林千宴,从他的眼神里流露出他对林千宴回答他:这个笨比在开玩笑。的强烈愿望。但是林千宴尴尬的笑了笑,把头埋的低低的,决心无视池景和。
“你什么时候也开始这样学习了?”池景和气的喘粗气。
“嗯…昨天吧…”林千宴点点头声音宛若蚊子嗡嗡,但给足了池景攻击力。池景和是咖啡馆隔壁早餐店沈蓝和池绪的儿子,他就和林千宴从小一起长大,性格都很贪玩,虽然上高中不在一个学校了,但是每次放假回家两人都会一起出来海钓,然后痛痛快快的玩上一个假期,最后再一起补作业,所以两人的成绩都很一般。现在林千宴学习都不带自己了,简直是赤裸裸的…
“叛徒!”
池景和愤愤的扭过身,重新装上鱼饵,甩出去鱼竿的动作明显更加用力了。如果刚好有一直鱼路过,林千宴觉得它一定会被从天而降的鱼饵砸死。
在池景和再次钓上来几条金枪鱼,孟宇延已经写了三套数学卷的时候,太阳已经升的高高的,几人都出了一层薄汗,汗珠在太阳底下反着光,手里的鱼竿也变得滑腻起来,池景和收拾好渔具,把刚钓上来的最大的一条金枪鱼送给了林千宴后独自开船离开了,离开的时候不忘再次说了林千宴一句“叛徒。”
林千宴收拾好渔具问:“你饿不饿?”
孟宇延摇摇头,手继续写着题。林千宴好奇的看着孟宇延的数学卷,一个巨大的题头就把林千宴石化在原地“高考数学十九题专练卷”这是自己想都不敢想的套卷,十九题这种题,林千宴看到就会直接放弃,题都不读,更别说写它了,但是孟宇延不仅每道题都写了,还写对了更要命的是,他还写的工工整整,没有一点勾画的痕迹。
“你学习很好很好吗?”林千宴看着孟宇延写的解题步骤,自己虽然看不懂,但是能看出来,孟宇延的思路清晰的一匹。
“还好。”
还好?行吧。林千宴扬起一根眉毛,眼珠子上下扫描着孟宇延。行吧,是自己永远成为不了的人。
林簇看千宴停了手,便把水桶提到了厨房,林千宴跟了过去,狭小的厨房里只剩下俩人和几条鱼。
“怎么样?跟小延相处的还行吗?”林簇问。
“还可以吧。”
“你多照顾着点小延,别看他看着云淡风轻其实也挺不容易的。”
“嗯?为什么?”林千宴想不明白,像他学习这么好,而且家庭氛围也这么轻松的人到底哪里不容易。
“等到他愿意给你说为什么的时候你就知道了,我想我没有资格告诉你。”林簇把鱼拿出来,开始处理。
厨房里静的只有刀刮在鱼鳞上的摩擦声,半晌后,林簇打破了这份难得的寂静:“千宴,你出生之前爸爸一直都觉得没人比我更惨,但是后来有一天爸爸突然发现,没有谁的生活会是一帆风顺的,我如果光盯着我的苦难看,有点过于偏激了。”
“……”林千宴点点头,在林千宴的记忆里,爸爸很少会跟自己说这些话,自己也从没跟爸爸聊过什么深入的话题,无疑都是“学习成绩”“咖啡馆菜单”“今天又钓了什么鱼。”她跟爸爸的相处模式一直很像朋友,也许爸爸总觉得自己没法给她一个完整的家而自责所以从不会以父亲的视角跟她说话,只是现在的这一瞬间,他好像突然变成了爸爸。
“爸爸还挺感谢你的,还有你妈妈,把我从自己设下的锁里解救了出来。唉…等再大一点,你也许就明白了。”
“嗯…”林千宴瞟了眼爸爸,小声回应道。不知怎么的,爸爸突然这样给自己说话,竟有种难以言表的感觉。不过很快她心里就开始苦苦思索,孟宇延到底哪里不容易…
也许他什么都不在意的外表下藏着一颗细腻的心?…不过这层表皮还需要时间来揭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