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树跟随着巡逻队回到营地,背上今日训练留下的伤口还在发疼。夜已经深了,营地里只有几个精力格外旺盛的武士与学徒在闲聊。
他望向猎物堆,毫不意外地发现那里已经空空荡荡。往日奴隶们虽要最后进食,但总还是有一些残羹鸦食能吃的。现在倒好,什么都没有了。
柏树干笑一声,走向营地边缘的奴隶巢穴。看来又要饿着肚子挨过一夜了。
“嘿,柏树,被新学徒摁在地上的感觉怎么样啊?”一道令他感到厌烦的声音传来,柏树扭过头,看到黑毛母猫森爪带着她那一帮朋友正挑衅地望着自己。
柏树深吸一口气,伸出爪子,但又收了回去。他有时真想把这只母猫的嘴连同她黑色的皮毛撕烂。
但他不能,也打不过。
“嘿,你是不是想要再试一下啊?”森爪一步一步逼近,柏树一步步后退。他能感受到,他的全身在颤抖。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想要不顾后果地直接扑出去,就算死在这里也是个不错的结局。
冷静点,柏树。他对自己说着。他想起自己的小弟卵石,他之前与一帮学徒起了冲突,却被以破坏秩序的理由被副统领带头处罚。现在,卵石已经快要死了。
这一切都是因为他们是奴隶。
于是他平静地望着森爪,森爪的笑意一点点变为一种更加有攻击性的东西。
刹那间,森爪已经扑了过来。柏树退无可退,只能下意识的往一旁躲避,但还是被来自森爪的巨大力道所掀翻。
眼前一片晕眩,紧接着是来自后背伤口与后脑的疼痛,几乎连成了一片。头部遭受撞击带来的片刻昏迷之后,柏树意识到自己已经被森爪摁在地上,而森爪的爪子刺入了自己的肩膀。他愣了一下,没有反抗。
“吓傻了吧?果然是个胆小怯懦的奴隶。”一旁森爪的朋友——一只棕白公猫嘲讽道。
柏树没有回应,只是在心中默默痛恨着自己的无能。
如果我是枫丘统领就好了。
见柏树没有反应,森爪的力道加重了些。柏树嘶了一声。
“你们干什么呢?不要欺负柏树!”一道声音突兀地响起,柏树与森爪等猫都愣了一下。
柏树很快辨认出,那是风爪。今天训练把自己掀翻的小学徒。虽然刚成为学徒不久,但力气却出奇得大。
“关你什么事,风爪?”棕白学徒不满地反问道。
“冷静点,露珠爪。”森爪倒是松开了柏树,柏树艰难地爬起来,大口喘息着。
“他是副统领的儿子。”森爪对朋友小声说道。
风爪走了过来,上下打量着柏树:“你没事吧,柏树?他们没对你怎么样吧?”
柏树却莫名其妙地感到愤怒,他厌恶风爪高高在上的姿态,更厌恶自己被这个小学徒怜悯、保护。
“我很好,风爪。我们只是闹着玩而已,下次不要再多管闲事了。”柏树生硬地说道。
回到奴隶巢穴,奴隶们都已经睡下了。柏树环顾一圈,看到自己的弟弟橡子与妹妹知更在巢穴的一个角落,蜷缩在一起。他们睡得很熟,杂乱的皮毛随着他们的呼吸起伏着。
棕黄母猫炭灼与年老的公猫甲虫则睡在另一边。炭灼曾经是一位武士,她的罪名是跨营地恋,虽然柏树觉得这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晖族——特别是枫丘营地的规矩总是莫名其妙。
巡逻队新带回来的两只小猫睡在巢穴更深的地方。柏树不知道他们的名字,但看样子他们要比自己小不少,甚至还没到成为学徒的年龄。记得听几个武士谈论过,其他营地不是这样的。他们的奴隶要比枫丘少得多,大部分都是临时惩罚犯错误的武士与学徒。
枫丘是个古怪的地方。
“柏树!柏树!”他听到有猫正在轻声呼唤自己的名字。回头一看,只见小弟卵石的绿色眼睛在夜里发着光。
“你怎么还不睡,卵石。”柏树皱着眉问道。他能闻到卵石伤口传来的腐臭味,死亡的阴影已经笼罩了他的弟弟。
“那你怎么回来得这么晚,身上还有股血腥味。”卵石扬高音调问道。
柏树迅速地为自己编好了一套说辞:“我去吃了点东西。”
“你以为你能骗得了所有猫吗?猎物堆早就没有吃的了。”
“这就是我的回答,信不信由你。”柏树耸耸肩,打了个哈欠,他不想与卵石解释什么,更不想让卵石看到自己软弱的一面。
“不要浪费时间在互相争吵上了,柏树。”卵石的声音陡然虚弱下来,“甲虫沉已经死了。”
哈?柏树先是惊讶,紧接着走到老公猫身边。他的身体在月光下显得格外的僵硬,柏树试探性地将脚掌放到甲虫沉的肚子上,意识到他已经没有了呼吸。
“为什么不埋了他,反而要放在这里?”柏树望向甲虫沉,在他干瘪的身躯上看到了他年轻时的影子——他曾经也是高大威武的武士吧。
只是为什么会成为奴隶呢?
这只老猫从未讲过他的故事,更没有说过为什么他会成为奴隶。
“或许明天他们会吧……我也会和甲虫沉一起离开这里的。”卵石望着夹在巢穴顶端的树枝缝隙中的繁星,缓缓说道。
柏树沉默一会儿,最终随意在巢穴角落趴下来,闭上眼睛。
柏树是被知更与橡子摇醒的。
“柏树!柏树!醒醒!”妹妹的声音听上去格外焦急,柏树闭上眼睛,尝试忽略这让猫烦躁的声音,然而他失败了。
“什么事,知更?现在离去捕猎还有很长一段时间呢!”柏树睁开眼,看了一眼外面苍白的黎明,面无表情的说道。
“卵石死了!”橡子跳过来,狠推了哥哥一下,“别睡了,柏树!”
“那么我们去把他埋了吧。”柏树撑起身子,朝着卵石的尸体走去。他的语气听上去对此毫不意外。
知更和橡子愣了一下,也跟着柏树走过去。
卵石的尸体还残留着余温,柏树轻轻咬住尸体的后颈,将尸体往巢穴外拖去——尸体比柏树想象的要轻许多。
知更走过来,想要帮忙,柏树摇了摇头:“甲虫沉还在巢穴里。”他提醒道。
黎明的族群一片寂静,除了柏树他们外,没有猫参加这场葬礼。在营地入口的守卫冷冷的目光中,柏树与他的手足合力挖出一个坑,再把卵石和甲虫沉的尸体推下去,溅起一大片沙尘。
如果我是统领,亦或者族长,我一定为他们要办一场最庄重的守夜仪式,像真正的武士们那样。柏树边填土,边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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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也不嫌弃以前的文写得幼稚了,现在的文读一遍仍然能让我脚趾扣地
说实话感觉自己文笔真的不如写永恒之歌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