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礽的脸色,从最初的阴沉暴怒,到被王太监攀诬明玉时的猜疑,再到凌普呈上铁证时的震惊,最后化为一片铁青的震怒和……一种被愚弄的极致耻辱!他猛地抓起凌普呈上的那份盖着王太监指印的供词,只看了一眼,额角的青筋就暴跳起来!
“好!好一个忠心耿耿的王德海!” 胤礽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带着毁灭一切的寒意,他猛地将供词狠狠砸在王太监脸上!“孤的毓庆宫!孤的库房!竟成了你中饱私囊的私库!还敢攀诬主子?!谁给你的狗胆?!是索额图吗?!” 最后一句,他几乎是咆哮出来的,声音里充满了被背叛的狂怒和对索额图的迁怒!
“太子爷饶命!太子爷饶命啊!奴才……奴才……” 王太监被砸得满脸是血,听到“索额图”三个字,更是吓得魂飞魄散,语无伦次。
“饶命?” 胤礽怒极反笑,那笑容狰狞可怖,“来人!把这狗奴才给孤拖下去!重打一百大板!打完扔进慎刑司!给孤好好‘伺候’着!孤要让他知道,敢动毓庆宫的东西,敢攀诬太子妃,是什么下场!” 他刻意加重了“太子妃”三个字,眼神冰冷地扫过全场,带着浓重的警告意味。
“嗻!” 几个如狼似虎的侍卫立刻冲上来,像拖死狗一样将瘫软的王太监拖了下去。凄厉的求饶声很快消失在宫墙之外。
胤礽胸膛剧烈起伏着,显然余怒未消。他凌厉的目光扫过庭院里噤若寒蝉、面无人色的宫人们,最后落在依旧保持着恭敬姿态、垂手而立的明玉身上。那目光极其复杂,有未散的余怒,有被愚弄的难堪,有对明玉刚才冷静表现的审视,还有一丝……极其细微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如释重负?
“哼!” 他最终只是重重地哼了一声,带着一股无处发泄的烦躁,目光转向台阶下如同标枪般挺立的凌普,语气依旧生硬,却少了之前的暴戾:“凌普,你……差事办得不错。回去等着领赏吧!” 这算是极高的肯定了。
“奴才职责所在,不敢居功!” 凌普躬身行礼,声音依旧硬邦邦,但微微颤抖的指尖暴露了他内心的激动。他知道,自己这把沉寂已久的刀,终于砍出了名堂!这毓庆宫之行,将是他仕途的转折点!
“滚吧!” 胤礽不耐烦地挥挥手。
凌普再次行礼,转身,迈着依旧坚定却明显轻快了几分的步伐离去。经过明玉身边时,他的脚步似乎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眼角余光飞快地扫过这位年轻太子妃沉静的侧脸,那眼神里,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敬畏?然后,他大步流星地消失在宫门口。
庭院里只剩下毓庆宫的人。胤礽的目光重新落回明玉身上,带着审视和一种莫名的烦躁。明玉依旧垂首恭立,姿态无可挑剔。
“你……” 胤礽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也许是质问,也许是斥责她“多事”,也许是……别的?但最终,所有的情绪都化作一声更加不耐烦的冷哼,“……管好你的人!再有下次,孤连你一起治罪!” 撂下这句色厉内荏的狠话,他猛地一甩袖子,带着一身未散的戾气,转身大步回了正殿书房。
直到胤礽的身影消失,庭院里的宫人们才仿佛重新活了过来,却依旧大气不敢出,偷偷觑明玉的脸色。
明玉缓缓直起身,脸上没有任何劫后余生的庆幸,只有一片深沉的平静。她目光扫过地上残留的血迹和王太监挣扎的痕迹,又扫过那些惊魂未定的宫人,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都看见了?” 她的目光如同寒潭,“太子爷的眼里,揉不得沙子!毓庆宫的东西,一分一厘,都是太子爷的!谁敢伸手,王德海就是下场!”
“本宫今日把话放在这里:安分守己,忠心办事的,毓庆宫不会亏待。但若有人生了不该有的心思,学了王德海的样……” 明玉顿了顿,语气骤然转冷,带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寒意,“凌大人今日的手段,你们也见识了。本宫眼里,同样揉不得沙子!都散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这番话,恩威并施,敲山震虎!既重申了胤礽的权威,也树立了自己的威信!更借凌普的“活阎王”之名,彻底震慑了这些可能心思浮动的宫人!
“是!奴才(奴婢)谨记娘娘教诲!” 宫人们齐刷刷地行礼,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敬畏和恐惧,然后如蒙大赦般迅速散去。
翠云和红袖这才敢上前,一左一右扶着明玉。明玉的身体瞬间软了一下,后背早已被冷汗彻底湿透。刚才的镇定自若,全是强撑!
“娘娘……” 红袖的声音带着哭腔和后怕。
“回……回去再说。” 明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回到东暖阁,关上门,明玉才彻底卸下所有的伪装,瘫坐在暖炕上,脸色苍白,大口喘着气。刚才那惊心动魄的对峙,步步惊心,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
“娘娘,您吓死奴婢了!” 翠云拍着胸口,心有余悸,“那王太监攀咬您的时候,奴婢魂儿都快没了!”
“是啊,娘娘,您刚才……真是太厉害了!” 红袖满眼崇拜,“尤其是您让凌大人说证据的时候,那王太监的脸,唰地就白了!”
明玉摆摆手,有气无力:“厉害什么?不过是……赌赢了罢了。” 她回想起胤礽最后那个复杂的眼神,心中并无多少喜悦,只有更深的疲惫和一丝后怕。**利用胤礽的刀除掉了索额图的爪牙,但也彻底暴露了自己的“不安分”。胤礽那句“连你一起治罪”,绝非空穴来风!** 她和胤礽之间那层勉强维持的、脆弱的平静,已经被打破。
“不过娘娘,” 红袖压低声音,带着兴奋,“凌大人这把刀,真真是锋利!那王太监,还有他那些同党,这次算是连根拔起了!库房那边,算是彻底干净了!”
明玉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冷光。**除掉王太监只是第一步!更重要的是,通过这次事件,她成功在毓庆宫内部树立了威信,震慑了宫人,也在胤礽心中埋下了一颗对索额图不满的种子!更重要的是……她握住了凌普这把锋利的刀!一个对索额图不满、能力卓绝、且欠了她一份“知遇之恩”(至少凌普会这么认为)的强力外援!** 这步棋虽然凶险,但收益巨大!
“红袖,” 明玉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异常清晰,“你悄悄去一趟……永和宫。”
“永和宫?德妃娘娘那儿?” 红袖一愣。
“嗯,” 明玉点点头,“不必刻意求见德妃娘娘。找个机会,把这盒点心……” 她指了指炕桌上一个精致的攒心食盒,里面装着新做的枣泥山药糕和杏仁酪,“……交给德妃娘娘身边那位姓崔的管事姑姑。就说……毓庆宫新做了些点心,承蒙德妃娘娘前些日子在翊坤宫仗义执言,太子妃心中感念,特送些来请娘娘尝尝鲜。别的……什么都别说。”
红袖眼睛一亮,立刻明白了:“是!奴婢明白!” **这是向德妃释放善意和结盟的信号!低调,自然,不落人口实!** 她小心翼翼地捧起食盒。
“等等,” 明玉又叫住她,眼神深邃,“顺便……留意一下,四阿哥……最近可曾进宫给德妃娘娘请安?”
红袖心领神会,重重点头:“奴婢晓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