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午后,阳光像被筛过几遍的碎金,穿过重重高墙,最终落在四方小院里,薄得几乎透明。
一只苍白的手从厚重的帷帐下伸出,指尖悬在光线里,搅得尘埃浮动。那手瘦得见骨,腕上系着一条褪色的红绳,绳结松垮,仿佛随时会散。
春桃端着药进来,碗底压着一层黑褐色的苦汁。她垂着眼,声音轻得像怕惊动什么:“小姐,主君吩咐,天凉,您别起身了。”
榻上的人没动,仍旧望着窗外。半晌,才开口,声音轻得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
“春桃,今日是我的祭日,你该替我高兴。”
药碗搁在案上,一声闷响。春桃跪下,额头贴地,姿态恭顺得像一尊泥塑:“主子欢喜,奴婢自然欢喜。”
眼泪无声地滚下来,砸在锦被上,洇出深色的痕。女子忽然笑起来,笑声干涩,像是从枯井里挤出来的:“啊,我忘了……你们也被掐着脖子呢。你是我的奴才,我是陆离的奴才,陆离——”她的声音骤然低下去,变成喃喃自语,“陆离是谁的奴才呢?”
窗外,那缕残阳正一寸寸退去,像被什么无形的东西舔舐干净。
她忽然安静下来,眼珠一动不动地盯着虚空,轻声说:
“我要回家了。”
景云二十八年秋,三皇子妃殁于偏院,年二十一。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