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谈

乌云彻底笼罩天空时，废弃工厂里只剩下翻相册的沙沙声。寒栖予的指尖死死攥住画纸边缘，复印件上被火舌舔舐过的焦痕，与寒裳掌心的温度形成诡异的对峙。她突然意识到，这些年自己躲在沉默的壳里，而寒裳却在时光长河里逆流而上，执着打捞着她的过去。

"所以你接近我，只是因为那场火灾？"寒栖予在本子上写的字迹歪歪扭扭，铅芯几次划破纸面。寒裳正要开口，窗外突然炸响惊雷，豆大的雨点砸在铁皮屋顶上，发出密集的鼓点。她慌忙扑过去关窗，背包里又滑出一张泛黄的报纸——头版照片里，戴着氧气面罩的小女孩蜷缩在担架上，旁边的消防员正在擦拭眼泪。

寒栖予的呼吸骤然急促。照片角落的日期显示，那是火灾发生后的第三天，而自己的记忆只停留在火光冲天的瞬间。她颤抖着指向报纸，寒裳的嘴唇动了动，最终把湿透的刘海别到耳后："当时你救的小女孩，是我妹妹。"

雨声轰鸣中，寒裳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那年寒家姐妹挤在第一排看演出，舞台坍塌时，寒栖予将被幕布压住的寒棠护在身下。等消防员抬走昏迷的两人，寒棠再也没能睁开眼睛。寒裳攥紧相册里两人的合照，照片里的寒棠捧着鲜花，笑容比今天的樱花糖纸还要灿烂。

"医生说你声带受损后就失踪了，我找遍全市的医院。"寒裳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直到在旧物市场看到这幅画——"她举起那张获奖作品复印件，"画里的鸢尾花，和寒棠最喜欢的发夹一模一样。"

寒栖予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喉咙里像是卡着那年的烟尘。她想起母亲撕碎所有画具时的哭喊，想起父亲把奖杯锁进阁楼的背影，那些被强行截断的人生轨迹，原来都被寒裳用十年时光慢慢拼凑。

"我不是英雄。"她在本子上重重划下，墨水晕染成黑色的泪滴，"我连自己的声音都救不回来。"寒裳却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指腹抚过她掌心的茧："你知道吗？你在医院昏迷时，握着护士的手在空中画画，那些线条里全是生命力。"

雷声渐弱，寒栖予望着墙上自己画的星空，颜料在雨水中晕开，像极了记忆里的火场。寒裳从背包深处掏出个天鹅绒盒子，里面躺着枚鸢尾花造型的胸针："这是寒棠出事前让我买的，她说要送给最喜欢的小歌手。"

寒栖予的眼泪砸在胸针的珍珠花瓣上。她终于明白，寒裳不仅在寻找救命恩人，更在等待那个被大火吞噬的灵魂重新绽放。当第一缕月光穿透云层，她颤抖着接过画笔，在墙上空白处勾勒出鸢尾花的轮廓，寒裳轻声哼起的旋律，与雨声编织成温柔的网。

走出工厂时，积水倒映着破碎的月光。寒栖予突然拽住寒裳的衣角，在本子上写道："明天，陪我去趟阁楼吧。"寒裳的笑容比初绽的樱花更明亮，她勾住寒栖予的小指晃了晃："拉钩，要把属于你的星星，一颗颗重新挂回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