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满在整理老周移交的邮局档案时，发现了本牛皮封面的台账。泛黄的纸页记载着1950年至今的信件往来，其中一页被红笔圈出的记录格外醒目：“1963年中秋，收件人‘月’，地址‘沉船湾老槐树’，寄件人栏空着，邮戳是模糊的月牙形。”
“这是uncle周当年寄的信。”拄拐杖的老人不知何时站在档案架旁，手里捧着个褪色的布包，“他说每年中秋都往老槐树下投一封信，就算收信人填‘月’，邮局也总会盖上这个特别的邮戳。”
布包里是叠整齐的信封，每个右上角都盖着枚奇异的邮戳——不是圆形的普通邮戳，而是弯月形状，里面刻着艘简化的乌篷船。林小满拿起最旧的那封，信封边缘已磨出毛边，邮戳的墨色却依旧清晰，月牙的弧度与外婆银簪的轮廓分毫不差。
老周端来两杯桂花茶，指着台账旁的铁盒：“这里面是当年的邮戳模具。”铁盒打开的瞬间，一枚铜制的月牙戳静静躺着，底部的乌篷船纹路与邮票上的图案完全重合，“是你外婆亲手刻的，她说这样的邮戳能让信‘跟着月亮走’。”
林小满突然想起男孩寄往火星的信。她翻出那封信的存根，发现自己竟鬼使神差地盖上了这枚月牙邮戳。而航天局寄来的回信里，附了张空间站拍摄的中秋月图，月晕边缘隐约有艘船的影子，像极了邮戳上的乌篷船。
“今晚退潮能到老槐树根。”老人喝了口茶，眼里闪着期待的光，“uncle周说，他埋了个东西在树下，要等‘月牙邮戳盖满三十次’才能挖。今年刚好是第三十年。”
夜幕降临时，三人踩着滩涂往老槐树走去。月光把树影拉得很长，树根处果然有块松动的石板。掀开石板的瞬间，林小满屏住了呼吸——底下是个青花瓷罐，里面装着叠用油纸包好的信，最上面放着枚完整的“夜航”邮票，缺角处被人用金箔仔细补好，在月光下闪着温润的光。
“是阿元收到的最后一封信。”老人拿起最上面的信，信纸虽脆，字迹却依旧清秀，正是外婆的笔迹，“他说这封信没靠船，是顺着月光飘进窗的，邮票背面还沾着槐树的花瓣。”
林小满展开信纸，末尾画着个小小的月牙，旁边写着：“船会等，月会圆。”她突然注意到，所有信封的邮戳都朝着同一个方向，三十枚月牙连成的弧线，恰好组成完整的圆形，像轮圆满的月亮。
回到邮局时，邮筒里躺着封新信。信封上没有邮票，只画着个歪歪扭扭的月牙，寄件人是“沉船湾小学三年级 周望月”，收件人写着“1943年的外婆”。林小满笑着盖上那枚月牙邮戳，盖下去的瞬间，仿佛听见三十年前的风穿过邮筒，带着桂花的香气，轻轻落在某个等待的窗前。
老周在整理台账时，发现1963年那页的红圈旁，不知何时多了行小字，是用铅笔补的：“信收到了，在月亮最圆的那晚。”字迹稚嫩，像个孩子的手笔，却与外婆信尾的月牙记号惊人地相似。
月光爬上档案架，照亮了那枚补好的“夜航”邮票。林小满突然明白，有些邮戳从来不是为了盖在纸上，而是为了刻在时光里——就像那轮总在中秋圆满的月亮，总会准时落在等待的人眼里，成为永不褪色的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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