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过了好一会儿，久到哪吒几乎以为他害羞得说不出话时，敖丙才仿佛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依旧低着头，声音细若蚊呐，带着浓浓的窘迫和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嗔意，弱弱地响起：

“所以……”他顿了顿，似乎在做最后的确认，声音里带着点认命般的无奈，“那个来东海视察海军的监察史……李淳风大人……也是你，对吧？”

不是疑问，而是笃定的陈述。

哪吒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再也忍不住，爆发出一阵畅快淋漓的大笑。笑声清朗，在山崖间回荡，惊起了几只栖息的飞鸟。

“哈哈哈！我的好郎君，你总算想明白了！”他笑得眼角都沁出了些许生理性的泪花，伸手极其自然地拂开被风吹到敖丙脸颊上的一缕蓝色发丝，指尖不经意间擦过那依旧滚烫的耳垂，感受到对方瞬间的僵硬，笑意更深，“不错，正是本宫。微服私访，体察民情，顺便……寻我那命中注定的‘劫难’。”他故意将“劫难”二字咬得极重，眼神灼灼地看着敖丙羞红未退的侧脸。

敖丙被他笑得更加窘迫，又被他那句“我的好郎君”和指尖的触碰弄得心跳失序，只能强自镇定地抬起头，努力板起脸，试图找回一丝属于东海二公子（或者说龙族三太子）的清冷自持，但那泛红的脸颊和微闪的眼眸却彻底出卖了他。

“太子殿下……请自重。”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无波，却收效甚微。

“自重？”哪吒挑眉，笑意未减，反而带着点无赖的痞气又靠近了几分，“本宫对未来的太子妃表达倾慕之心，何须自重？难道……”他故意拖长调子，眼神带着促狭，“郎君嫌弃本宫身份低微，配不上你这东海龙族贵胄？”

“你……！”敖丙被他这颠倒黑白、倒打一耙的无赖劲儿噎得说不出话。太子身份低微？普天之下恐怕也只有眼前这人敢如此大言不惭！他看着哪吒近在咫尺的、写满得意和戏谑的脸，一时气结，却又无可奈何。心底深处，却因他那句“未来的太子妃”而泛起一阵难以言喻的涟漪。

看着敖丙那副又羞又恼、想发作又顾忌他太子身份（或者说顾忌自己此刻灵力未复打不过他）的憋屈模样，哪吒只觉得心情前所未有的舒畅。连日来的沉重、压抑、生死一线的紧张，似乎都被眼前这人可爱的反应驱散了大半。

他不再逗他，收敛了些许玩闹的神色，但眼底的笑意依旧浓得化不开。他伸出手，这一次不是拂发，而是直接握住了敖丙微凉的手腕。

“好了，不闹你了。”哪吒的声音低沉了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安抚，“身份你也知晓了，监察史你也确认了，提亲之事……本宫记下了，容后再议。”他故意顿了顿，满意地看到敖丙刚刚平复一点的耳根又染上绯色，“当务之急，是回宫，找那太乙老头问个明白！抓稳了！”

话音未落，脚下风火轮金焰轰然暴涨！强大的推背感瞬间传来，敖丙猝不及防，身体猛地向前一倾，几乎是撞进了哪吒的怀里！

“唔！”敖丙低呼一声，鼻尖瞬间萦满了属于哪吒的、炽烈而霸道的气息。他的脸颊紧贴着对方结实温热的胸膛，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那沉稳有力的心跳。这个姿势比刚才山崖上更加亲密无间，毫无缝隙！

哪吒顺势收紧手臂，稳稳地圈住他的腰，将他牢牢固定在自己身前，下巴几乎抵着敖丙的头顶。低沉带着笑意的声音顺着风传入敖丙的耳中，带着灼人的热气：

“此去御都路途尚远，郎君身子未愈，还是由本宫……贴身护着为好。免、得、颠、簸。”

最后四个字，被他刻意放缓了语速，带着一种暧昧的、不容抗拒的意味。

敖丙整个人都僵住了。脸颊紧贴的胸膛如同火炉般滚烫，隔着衣物都能感受到其下蕴藏的力量。哪吒的手臂如同铁箍般环着他的腰，那热度仿佛要透过衣衫烙印在皮肤上。耳畔是他带着笑意的呼吸，颈侧是他说话时喷出的温热气息……这一切都让敖丙的大脑一片空白，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涌上了头顶，连挣扎都忘了，或者说，是根本无力挣扎。

他只能僵硬地任由哪吒抱着，感受着风在耳边呼啸，云层在脚下飞退。心跳声大得如同擂鼓，不知是自己的，还是紧贴着的、身后那人的。那属于太子的、张扬而霸道的气息将他彻底笼罩，带着不容置疑的占有意味，也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安心的力量。

羞愤欲死之余，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深究的、隐秘的悸动，如同深海的暗流，悄然在心底涌动。前世今生，似乎从未有人……敢如此对他。

哪吒低头，看着怀中人从耳根一路红到脖颈的羞窘模样，感受着他僵硬却温顺的姿态，眼底的笑意如同融化的金液，流淌着志得意满的餍足。他收紧了手臂，将人更紧密地拥在怀中，仿佛拥抱着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

风火轮化作一道贯穿天地的金红流光，承载着两颗历经劫波、彼此试探又彼此靠近的心，向着那座象征着人族权力巅峰、也隐藏着轮回真相钥匙的巍峨皇城——御都，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