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空气混杂着浓烈的福尔马林和深层腐败气味,每一次吸入都像是吞下带着冰碴的刀片,刮擦着脆弱的鼻腔和喉咙黏膜。死寂的停尸间里,唯一的声音是众人沉重压抑的喘息,以及张真源因剧痛和失血而无法抑制的、如同破风箱般的粗重呼吸。他倚靠着冰冷的金属停尸台,左臂无力地垂在身侧,三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被临时撕下的破布条紧紧勒住,勒口下方肿胀发紫,皮肤下那蛛网般的惨白菌丝纹路,如同邪恶的藤蔓,已经顽强地爬过了手肘,向着大臂上方无声蔓延。每一次心跳都震得伤口突突直跳,菌丝带来的冰冷麻痒感如同跗骨之蛆,啃噬着神经。
宋亚轩的情况同样糟糕。他右臂裸露的小臂和手背上,被强酸灼伤的部位如同被剥去皮肉的刑架,皮肤焦黑碳化,边缘翻卷着红肿起泡的血肉。灼伤深处裸露的嫩红组织暴露在冰冷的空气中,每一次细微的动作都牵扯出钻心的锐痛,伤口边缘不断渗出淡黄色的组织液,沾染着灰尘和污垢,散发出蛋白质腐败的甜腥味。冷汗浸透了他的刘海,黏在苍白的额头上。
“贺儿……怎么样?”马嘉祺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掩饰不住的疲惫。他扶着冰冷的墙壁,鼻血虽然暂时止住,但预知能力带来的剧烈头痛余波仍在脑中嗡嗡作响,视线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严浩翔半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将背上的贺峻霖放下,让他靠在自己怀里。贺峻霖的头无力地歪着,墨蓝色的霜斑如同致命的纹身,已经从下颌蔓延至大半边脸颊和脖颈,在停尸间昏暗的光线下散发着冷硬的幽光。他怀中紧抱的冰蓝唱片依旧散发着冻骨的寒气,靠近唱片位置的衣服布料甚至凝结了一层薄薄的白霜。贺峻霖的呼吸微弱得如同游丝,每一次气息都带着浓重的白雾。严浩翔尝试着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他,但接触到的肌肤如同冰块,寒气反而顺着他的手臂往上爬。
“冰……更冷了……”严浩翔的声音沙哑,带着一种深沉的无力感。他自己的右肩伤口处沉寂片刻的菌丝图案,此刻又传来一阵灼热的麻痒,仿佛在嘲笑他徒劳的努力。
众人的目光在绝望中扫视着这间冰冷的停尸间。巨大的不锈钢冷藏柜如同沉默的金属棺椁,一排排冰冷的抽屉紧闭。墙壁斑驳,覆盖着厚厚的灰尘和陈年水渍形成的怪异花纹。突然,丁程鑫的视线死死钉在冷藏柜上方那片相对干净、被冰霜覆盖的墙壁上!
那里,在厚厚的霜层之下,赫然呈现着一大片暗红色的、如同泼墨般淋漓的痕迹!那痕迹并非随意涂抹,而是清晰地凝固成一行扭曲、癫狂的字体,边缘残留着向下流淌的、如同凝固泪痕般的暗红冰挂:
白昼希冀皆脓疮
每一个字的笔画都深陷在墙壁的冰层之下,透着一股绝望的恶意。正是《血色诊疗室》那首废曲中,一句充满病态讽刺的歌词!
“歌词……在墙上!”丁程鑫的声音带着一丝惊悸后的急促,指向那片血字。
“白昼希冀皆脓疮……”贺峻霖微弱的气音突然在严浩翔怀中响起,如同寒风中断裂的冰棱。他紧闭的眼睫颤抖着,似乎在无意识中捕捉到了这句歌词的旋律残响。
“脓疮……”严浩翔咀嚼着这个词,目光如同鹰隼般扫过冰冷的不锈钢冷藏柜,“关键……在这里面?” 掌心的血纹毫无征兆地传来一阵强烈的灼痛,如同烧红的引线直指眼前的金属巨柜!
张真源咬着牙,忍着左臂撕裂般的剧痛和菌丝蔓延带来的冰冷麻痹感,用还能动弹的右手猛地抓住最近一个冷藏柜抽屉冰冷沉重的把手!
“嘎吱——咔哒!”
沉重的金属抽屉被他用尽全力拉开!一股更加冰冷刺骨、混杂着浓烈腐朽甜腥气味的白雾瞬间涌出!抽屉内部,厚厚的冰霜覆盖下,一具成年男性的尸体僵硬地平躺着。尸体保存相对完整,皮肤呈现出一种蜡质的死灰色,脸颊和裸露的胸膛上,却覆盖着大片大片如同霉菌菌落般的凸起物!那些凸起物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如同煮熟脓疮般的黄绿色,表面覆盖着一层半透明的薄膜,薄膜下隐约可见粘稠、浑浊的液体在缓慢流动!一股难以言喻的恶臭扑面而来!
“不对……不是这个……”张真源忍着恶心和眩晕,艰难地将抽屉推回。
“找……护士……”贺峻霖的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但“护士”两个字却异常清晰。严浩翔脑中瞬间闪过之前那个拖着强酸吊瓶、眼球寄生的护士丧尸!
众人的目光立刻投向冷藏柜侧面贴着的、早已模糊泛黄的标签区域。刘耀文强忍着颈侧鳃裂开合带来的冰冷窒息感,凑近一个抽屉标签,用袖子擦去厚厚的冰霜和灰尘。
“第七排……三号……护理部……张……玉芬……”他费力地辨认着几乎褪色的字迹。
找到了!众人合力,将沉重的第七排三号冷藏柜抽屉猛地拉开!
更加浓郁的、刺鼻的福尔马林混合着深层腐肉的恶臭汹涌而出!抽屉内,一具穿着破烂、沾满暗褐色污渍护士服的女性尸体蜷缩着。尸体保存得极其糟糕,皮肤溃烂发黑,头发如同湿透的海草般粘结在头皮上。然而,真正让所有人头皮瞬间炸裂、心脏骤停的,是它的头颅!
尸体的左半边脸几乎完全塌陷腐烂,形成一个恐怖的黑洞,露出下方灰褐色的颅骨和残留的、如同黑色线头般的干枯组织。而在它仅存的右半边脸上,那只深陷在青黑色腐肉眼眶中的眼球……却呈现出一种极其诡异的、近乎活物的状态!
那眼球异常鼓胀,几乎要挤出腐烂的眼眶!眼白部分并非浑浊的黄色,而是呈现出一种……仿佛被熬煮过的血浆凝固般的暗红色!无数极其纤细、如同蛛网般的暗红色丝线,如同活着的血管,密密麻麻地缠绕、包裹着整个暴露在外的眼球和周围溃烂的眼眶组织!更为诡异的是,在那暗红蛛网包裹的眼球最核心的瞳孔深处,一点极其微弱、却如同星辰般清晰的幽蓝色光芒,正以一种极其缓慢而稳定的节奏,微微……搏动着!
那光芒的颜色,与刘耀文鳃裂渗出的幽蓝粘液、贺峻霖唱片散发的寒气,甚至严浩翔肩上菌丝符号搏动时泄露的微光,都隐隐呼应!
“血清……在那眼睛里!”马嘉祺的声音带着一种洞察的寒意和绝望,“那蓝光……是活的!”
“怎么……弄出来?”刘耀文的声音干涩颤抖,看着那被恐怖暗红蛛网包裹、如同活物般缓缓搏动的眼球,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挖出来?”丁程鑫的声音也带着不确定的惊悸。
“不行!”严浩翔斩钉截铁地低吼,目光死死锁定那缠绕包裹眼球的暗红丝线,“那些线……是神经索!连着大脑!强行挖会……” 他话未说完,掌心的血纹骤然传来一阵针刺般的剧痛,预知的碎片闪过:【强行剥离】!【神经索断裂】!【强酸自毁】!画面中,那眼球核心的幽蓝光芒瞬间变成刺目的猩红,随即炸开腐蚀一切的毒液!
“不能硬来……必须切断连接……”严浩翔的声音急促。他猛地扫视四周,目光落在停尸台角落一个锈迹斑斑、沾满黑红污垢的金属器械盘上。盘子里躺着一把同样锈蚀不堪、但钳口依然尖锐的手术钳!
“我来!”严浩翔没有丝毫犹豫,一步上前,染血的左手一把抓起那把冰冷的、带着死亡气息的锈蚀手术钳!他小心翼翼地避开护士丧尸尸体溃烂的肢体,将冰冷的钳口对准了那包裹着眼球的、如同蛛网般蠕动的暗红色神经索!
就在冰冷的钳口即将触碰到其中一根最粗壮的神经索的瞬间——
“嗡!!!”
那包裹着眼球的暗红色神经索猛地一颤!如同受惊的毒蛇!紧接着,周围所有缠绕的神经索仿佛瞬间活了过来!如同无数条拥有独立生命的暗红触手,带着惊人的速度和粘滑的触感,猛地从四面八方弹射而出!死死地、如同铁箍般缠绕上了严浩翔伸过去的左手手腕!
冰冷!滑腻!带着一股令人作呕的、如同浸泡在福尔马林中的脑髓组织的粘液触感!巨大的力量从那些暗红神经索上传来,如同绞刑架的绳索,狠狠勒紧!严浩翔猝不及防,闷哼一声,左手腕瞬间被勒得青紫!血管被压迫,手臂一阵麻痹!更恐怖的是,一股极其阴冷、如同毒液般的麻痹感,顺着那些神经索接触皮肤的粘液,疯狂地顺着他的手臂向上侵蚀!
“呃啊!”严浩翔痛呼一声,试图挣脱,但那些神经索的力量大得惊人,如同焊死的铁链!
“严浩翔!”贺峻霖微弱却带着惊恐的声音响起!
几乎在严浩翔手腕被缠住的同一刹那,贺峻霖胸口紧贴冰蓝唱片的部位,那墨蓝色霜斑深处钻出的冰蓝菌丝,如同被无形的力量刺激一般,猛地剧烈痉挛、抽动起来!每一次剧烈的抽动,都伴随着一股极其尖锐的、仿佛冰锥刺入胸腔深处的绞痛,狠狠攫住了贺峻霖的心脏!他身体猛地弓起,一口带着冰碴的鲜血毫无征兆地从口中喷溅而出!星星点点洒落在冰冷的地面和严浩翔的裤腿上,瞬间凝结成细小的红色冰晶!
“贺儿!”严浩翔目眦欲裂!手腕被死死缠住的剧痛和麻痹,贺峻霖吐血的景象,如同两把重锤狠狠砸在他的灵魂上!
就在这时!
“别动!”
贺峻霖带着血腥气的嘶喊微弱却清晰!他用尽最后残存的气力,那只被墨蓝色霜斑完全覆盖、僵硬如同冰雕的右手,猛地抬了起来!五指张开,掌心对准了缠绕在严浩翔手腕上的、如同毒蛇般蠕动收紧的暗红神经索!
一股肉眼可见的、凛冽到极致的白色寒气,骤然从贺峻霖那只被霜斑覆盖的掌心喷薄而出!寒气所过之处,空气中悬浮的水汽瞬间冻结成细小的冰晶雪花!
“咔…咔咔咔——!!!”
令人牙酸的冻结声密集响起!寒气精准地冲击在那些暗红色的神经索上!极致的低温瞬间蔓延!那些原本滑腻、如同活物般蠕动的神经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染上一层死寂的惨白!表面覆盖上一层厚厚的、闪烁着冰晶光泽的寒霜!蠕动的动作瞬间僵硬、迟滞!如同被瞬间冻结的毒蛇!
缠绕在严浩翔左手腕上的巨大绞合力道骤然一松!
“就是现在!”贺峻霖的声音带着崩溃边缘的虚弱,手掌上的霜斑在爆发寒气后,颜色变得更加深沉,几乎蔓延覆盖了整个右手掌,如同戴上了一只冰封的墨蓝色手套!
严浩翔没有丝毫犹豫!剧痛和麻痹瞬间被求生的意志压下!他左手手腕猛地一拧,硬生生从被冻结僵硬的神经索束缚中挣脱出来!同时,右手闪电般从腰间拔出一把之前在器材室找到的、沾着污血的手术刀,狠狠朝着那被冻结的、连接着眼球核心的几根最主要的暗红神经索根部削去!
“嗤啦!”
锋利的刀刃划过被冰冻得脆硬的神经索!如同切断冻僵的绳索!几声沉闷的断裂声响起!几根最粗壮的神经索应声而断!断口处没有鲜血,只有凝固的、如同黑色果冻般的粘稠物质!
就在神经索被切断的刹那——
“噗!”
那颗被暗红蛛网包裹、在腐肉眼眶中搏动着幽蓝光芒的诡异眼球,如同熟透的浆果般,带着轻微的、如同漏气般的声响,从腐烂的眼眶中滑脱出来!滚落在冷藏柜抽屉冰冷的金属底板上!暗红色的神经索断茬无力地垂落。
眼球脱离了尸体,那核心的幽蓝光芒依旧微弱而稳定地搏动着,仿佛一颗独立的心脏。
然而,众人的喘息还未平复——
“咔…咔哒……”
一阵极其轻微、却如同冰层碎裂的细微声响,从冷藏柜深处、其他几个紧闭的抽屉内部……清晰地传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