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安琪拉的信
我亲爱的小安琪拉:
此刻是凌晨三点,天岚市的霓虹在酒店窗外交织成流动的星河。你正在我身旁的床榻上沉睡,睫毛还沾着未干的泪痕,手指却紧紧攥着我睡衣的一角——如同你六岁那年发高烧时,也是这样死守着我的袖口,仿佛一松手就会坠入噩梦。
今日你哽咽着问“我是不是累赘”时,我竟想起多年前在慕尼黑拍卖行竞得的那座18世纪座钟。它的齿轮常年卡着一枚宝石胸针,所有人都说这瑕疵毁了机械之心,可我始终保留着那道裂痕——因为正是那枚胸针,让时间有了温度。
而你,我的小姑娘,从来不是瑕疵,是让精密人生得以呼吸的裂隙。
那场该死的赛车——当我看见你昏倒在副驾驶座时,生平第一次体会到了何为恐惧。莱恩那个蠢货头破血流的模样没让我皱半分眉,可你苍白的嘴唇却让我险些捏碎手机。莱恩那个家伙……这段时间,不允许你再和莱恩单独见面,一分钟也不可以,听明白了吗?今天的事情如果再多发生一次,就增加肖格斯特先生心脏骤停的百分之五十的概率。
但真正让我愤怒的是你对待危险的态度。当你坐进改装赛车时,可曾想过十年前那个因爬树骨折、趴在我背上哭湿衬衫的小女孩?还记得我教你马术时反复强调“真正的勇气源于衡量风险”?你总是痴迷于瞬间的绚烂,像追逐流火的飞蛾,却忘了守夜人早已为你备好满室烛光。
那年你五岁,与你在孤儿院初遇时,你打翻颜料弄脏我的定制西装,可你用沾染群青的小手抓住我的衣角说,“你的眼睛像融化的蜂蜜。”从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此生将与甜蜜的麻烦共生共死。
你摔碎的古董杯、拆坏的烟斗、藏在财务报表里的狐狸简笔画…这些何尝不是另一种形式的星图?它们标记着你探索世界的轨迹,而我永远将这些痕迹视为珍宝,收藏在名为安琪拉的廊架上。
有些事情你必须明白:我永远会为你收拾残局,不代表纵容你轻视生命。 眼泪不该为“是否被抛弃”而流,该用于浇灌更珍贵的事物——比如你未完的画稿,比如《血孩子》里你发现的平等命题。
还有,若再让我听见“累赘”之类的言论,你会被迫背诵整本《德意志贵族谱系》作为惩罚,以及获得书房角落一日游的“权利”。你知道的,那里放着什么让你提起就心颤的工具。我的耐心无期限,可以陪你到记住为止。
记得你十二岁初潮时蜷缩在浴室哭泣,我隔着门教你念《夜航船》里的潮汐谚语。此刻我想告诉你:月亮的引力既会让海洋涨落,也能托起航天器穿越黑暗。你的敏感与脆弱从来不是缺陷,是独属于你的引力场。
明日清晨,当你读到这封信时,早餐桌上会有天岚特产的桂花冻,而我们需要好好谈谈——不是训斥,是关于如何让冒险精神与生存智慧共舞。现在,继续睡吧,我的手杖会守在你的门边,如同过去五千多个日夜。
——肖格斯特
天岚市破晓前执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