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庭曦的脑子像被重锤砸过,嗡嗡作响,所有声音都变得模糊。若兰……那是爸妈走时攥着他的手反复叮嘱要照顾好的妹妹,是这世上他仅剩的亲人啊。
怎么会这样?
不过二十分钟,不过是转身接个电话的功夫,怎么就从活生生的人变成了……变成了那摊血淋淋的样子?
他死死盯着卫生间的方向,眼睛里像要烧起火来,又像被冰水浇透。指甲深深抠进自己的胳膊,渗出血珠也浑然不觉。“为什么……”他喃喃地念,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到底是为什么……”
明明刚才还在笑着递棉花糖,明明说去去就回,怎么眨眼间就没了?这二十分钟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谁干的?!
绝望像藤蔓一样缠住他的心脏,越收越紧,让他喘不上气。他想嘶吼,想砸碎眼前的一切,可喉咙里只能发出破碎的呜咽。世界在他眼前崩塌,只剩下无边无际的黑暗和尖锐的痛楚,一遍遍凌迟着他早已空荡的灵魂。
警戒线将那片区域圈成孤岛,白若兰的小小身影被蓝色 tarp 覆盖,警灯在暮色里明明灭灭,映得游乐场的旋转木马和过山车像褪了色的剪影。人群早已被疏散,风卷着落叶滚过空荡的石板路,发出沙沙的声响,竟和记忆里那个游乐园副本的死寂重叠在一起,让人脊背发凉。
常域靠在警车旁,指间的烟燃了长长一截灰,他没动,只是望着远处暗下来的摩天轮。眼泪毫无征兆地滑下来,砸在手背上,他猛地抹了把脸,眼底又翻涌着愤怒,拳头攥得死紧,指节泛白,下一秒却又被恐惧攫住,肩膀微微发颤,像个被抽走力气的木偶。
白庭曦的头像是要炸开,每根神经都在疼。警察的声音隔着一层厚厚的膜传来,“先回家等消息”“有进展会通知你们”,他机械地点头,喉咙干得发不出声。一天了,从早晨出门时若兰雀跃地说要吃棉花糖,到现在,他们一口东西都没进过。
车开得很稳,却像在飘。路灯的光一道道扫过白庭曦的脸,他没看路,视线落在副驾——那里本该坐着若兰,腿上堆着她的小背包,里面装着没吃完的零食和画了一半的画。
常域坐在后座,一路没说话。直到进了家门,白庭曦翻出所有的钱,让常域去楼下便利店搬了箱酒上来,两人就坐在客厅的地板上,拉开拉环的声音在寂静里格外清晰。一罐接一罐,啤酒的泡沫溅在衣服上,没人在意。
窗外天渐渐亮了,晨曦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落在白若兰的房间门口。那扇门虚掩着,能看见里面粉色的床单,墙上贴满的卡通贴纸,书桌上还摊着她昨天写了一半的作业。白庭曦盯着那扇门,眼睛干涩得发疼,喉咙里像堵着棉花。
“……她上次说想要那个会发光的水晶球,”常域忽然开口,声音哑得厉害,带着酒气的碎碎念,“说生日要放在床头,还说要我陪她拼那个城堡模型……”他低头灌了口酒,酒液顺着嘴角往下流,“我都看好了,就等下个月……”
话没说完,他的肩膀垮下来,头抵着膝盖,发出压抑的呜咽。白庭曦没回头,只是举起酒罐,狠狠灌了一大口,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却浇不灭心底那片烧得只剩灰烬的荒原。
常域的手机屏幕忽然亮起,银行到账的提示弹窗刺得人眼睛生疼——五万元,冷冰冰的数字。他盯着那行字看了两秒,猛地抬手,手机“哐当”一声砸在地板上,屏幕瞬间裂成蛛网,那点光亮也灭了下去。
白庭曦正用指甲死死掐着自己的大腿,皮肉传来的痛感勉强让他没彻底垮掉。他抬起头,眼眶红得吓人,红色的发尾凌乱地搭在肩上,整个人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声音嘶哑得不成调:“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话刚出口,眼泪就忍不住滚落,砸在膝盖上。“那是我唯一的妹妹啊……”他捂着脸,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再也维持不住半分镇定,只剩下溃不成军的绝望。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在茶几上疯狂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的名字陌生又刺眼。一遍又一遍,像催命符一样。
常域深吸一口气,弯腰捡起自己那部摔坏的手机,又看了眼白庭曦失魂落魄的样子,伸手接起了电话。
“喂,是庭曦吗?”对面传来沈青蓝清亮的声音,带着几分熟稔的随意,“我是青蓝啊。我们这边刚接了个新任务,报酬还不错,你要不要一起?还有社联那边有些事,想跟你商量一下……明天早上要是有空,就带着常域一起来呗?”
常域握着手机,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电话那头的声音轻快得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和此刻屋里的死寂、血腥的回忆形成了尖锐的对比。他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像被堵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嗯。”白庭曦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手机那头的沈青蓝似乎没察觉异样,又絮叨了几句任务的大致时间,才挂了电话。
常域放下手机,看向白庭曦。窗外天刚蒙蒙亮,凌晨五点的微光里,他红色的发梢黏在汗湿的额角,眼底是化不开的戾气和决绝。“明天……”白庭曦低声重复,语气里辨不出是疑问还是嘲讽,“哪一个明天都一样。”
他只想抓住那个凶手。脑子里反复盘旋着那个念头,像淬了毒的藤蔓——无论付出什么代价,必须找到那个人,然后……将对方碎尸万段,才能告慰若兰的在天之灵。
屋子里只剩下酒精挥发后的酸腐气味,和死一般的寂静。疲惫像潮水般涌来,压过了疼痛和愤怒。白庭曦靠在沙发上,眼皮越来越沉,最终抵不住汹涌的倦意,昏昏沉沉地闭上了眼。
常域也蜷缩在地板上,怀里还攥着那部摔坏的手机,没多久便发出了沉重的呼吸声。
天色一点点亮透,又一点点暗下去。这一夜,谁也没再醒来。
午后三点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斜切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道亮痕。白庭曦猛地睁开眼,宿醉的头痛让他皱紧了眉,愣了几秒才想起发生的一切,心口瞬间被尖锐的痛楚攥住。
他撑着沙发坐起身,摸过茶几上的手机。屏幕亮起,显示着四条未接来电记录,排在最上面的是沈青蓝,紧接着是4s店,后面两条是同一个陌生号码。
指尖划过沈青蓝的名字,他想起凌晨那个电话,以及对方提到的任务——此刻那所谓的“任务”听起来无比讽刺,却又像是根不得不抓住的浮木。4s店的来电显然是提醒保养的事,可现在谁还有心思管车子。
而那两个陌生号码……白庭曦盯着屏幕上的数字,眼神骤然变冷。是巧合,还是……和若兰的事有关?他指尖悬在回拨键上方,指节微微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