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智庆踉跄数步,委顿于地。待韦己收剑趋近,电光火石间,瞳孔一缩,拼尽残力拍出最后一掌,“腐骨蚀心”之气自下而上分袭韦己身前...只可惜一击未中,剑式荡开腐气,锋芒已刺破衣衫,洞穿其血肉。陆智庆瞠目结舌,难以置信地望着胸前透出的剑尖,气息越来越紊乱。眼见败势注定,忽尔仰天狂笑,“韦兄弟,你道老夫为何不用兵刃?绝非小瞧了你,实不相瞒,你我之间这段仇恨,我早盼个了断。以掌接剑,如此一来,你既能早些手刃仇人,一偿夙愿,老夫也能痛痛快快死在你手里,也不枉你我相识一场!”他正要再说时,很快喉间发出 “嗬嗬” 的声响,步伐一泄,身形晃了几晃,再也支撑不住...陆智庆跌倒在地,仍死死攥住韦己手腕,血沫自嘴角涌出:“且容老夫...最后说几句...你父韦铁心…也不是一个...好人...心太狠太毒!当年他为了一册秘笈,将我扔进蛇窟,又当面玷污我妹妹...老夫隐忍二十多年,就是要让你们韦家…断子绝孙,不曾想你...”言未绝,血线从胸口飞射,溅在韦己脸上,温热粘稠。这位曾经纵横武林数十载的“魔头”,最终仆倒在地,气绝魂消。
韦己永远不会忘了陆智庆说“你父也不是好人”时,那双血糊糊的眼睛——如果父亲真的有罪,那自己一路杀来的“正义”,又到底是什么?他第一次问自己:“用无数人的血,洗清自己的恨,值不值得...”
韦己怒剑垂地,剑尖斜插入血泥中,剑刃犹颤,似是感应到仇敌伏诛,又像在替他哭泣。韦己紧绷的神经终于松驰。仇敌的尸身伏在夕阳里,白发被血浸透。他伸手轻抚剑柄,喟然长叹道:“光阴如箭,都耗费在这血海深仇之中。此际大仇得报,我的心又该归向何处?” 山风卷起他染血的衣袂,韦己抬眸望向远方,眼中俱是疲惫之色,暗自沉吟:或许,我也该寻一处清净之地,埋葬我半生的杀戮,祭奠我一世的情仇了。思忖间,他缓缓收剑入鞘,遥望着西沉的落日余晖。
夕阳的余晖将凤翎谷染成血色,“原来最该死的,是我自己,可我...”他低声说,身影已渐远去。世人皆道“索血令主”狠辣,却不知他震剑断刃之时,以指力于剑柄刻一「恕」字。那字迹极浅,宛如无声的叹息,似有还无。他深知,自己如今的所作所为,已难获世人谅解。岁月如刀,那剑柄上的「恕」字,渐渐被雨打风吹去,了无痕迹。然此字已深镌心骨,每每忆起,便如利刃剜心,疼痛之感,胜却天下百刃千招...
「恕」不是原谅陆智庆的毒掌,也不是宽恕父亲的罪孽,而是仇雠穷极处,恩怨斩绝时,方见本心未泯之微光,既是自警,亦是对往昔执迷的最后救赎。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