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客厅的顶灯开着,却驱不散弥漫在空气中的粘稠寒意。成员们挤在沙发、地毯上,没人说话,只有刻意压低的呼吸声和偶尔杯底触碰桌面的轻响。晚餐食不知味,强塞下去的食物像冰冷的石块堵在胃里。崔胜澈(S.Coups)靠墙站着,双臂抱胸,眉头拧成一个深刻的“川”字,目光锐利地扫过每一个弟弟的脸。他的存在像一堵沉默的墙,试图隔绝那无形的恐慌,但紧绷的下颌线暴露了他内心的惊涛骇浪。
尹净汉坐在沙发一角,手里捧着一杯早已凉透的水。他的脸色依旧苍白,但那双总是含笑的眼眸深处,却沉淀着一种近乎冷酷的专注。他不再掩饰自己的异常。指尖无意识地在冰凉的杯壁上划过,仿佛在勾勒某种看不见的轨迹。信息的内容——“别相信任何人,尤其是‘我’”——如同冰冷的烙印,深深刻在他的意识里。那个镜中低语带来的绝望感,像跗骨之蛆,时刻提醒着他威胁的存在。
“圆佑哥,有进展吗?” 李灿忍不住打破沉默,声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焦虑,看向坐在餐桌旁、眉头紧锁盯着平板的全圆佑。
圆佑摇摇头,手指烦躁地敲击着桌面:“信号源像幽灵一样,查不到任何有效信息。那个虚拟号码彻底消失了。现在唯一能确定的…就是发送源的能量特征,和胜宽他们描述的、那个‘人’出现时练习室残留的异常能量波动…有高度相似性。” 他抬起头,镜片后的眼神凝重,“是同一种‘东西’。”
“能量波动…” 李知勋(Woozi)抱着膝盖坐在地毯上,下巴搁在膝盖上,眼神放空,似乎在脑海中构建复杂的模型,“练习室…镜子…信息…还有净汉哥看到的幻象…这些东西之间,肯定有联系。信息说‘找到镜子’,或许不是指物理位置,而是…找到那个连接点?那个产生‘共振’的媒介?” 他的声音很轻,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共振…” 洪知秀(Joshua)轻声重复,若有所思,“就像两个频率相同的音叉,一个振动会带动另一个…”
“那我们的‘频率’是什么?” 权顺荣(Hoshi)烦躁地抓了抓头发,“那个鬼东西的‘频率’又是什么?我们怎么知道什么时候‘共振’了?”
没有人能回答。未知的恐惧像浓雾般笼罩着整个空间。
就在这时。
“嗡——”
一阵极其低沉、几乎无法被听觉捕捉的震动,毫无预兆地从四面八方传来。不是空气的震动,更像是…空间本身在呻吟。客厅的吊灯猛地闪烁了一下,光线瞬间变得惨白而刺目,又在下一秒恢复正常。
“怎么回事?” 崔珉奎(Mingyu)警觉地站起身。
几乎在同一时间,离客厅镜子最近的文俊辉(Jun)猛地捂住了头,发出一声短促的闷哼:“呃…!” 他脸色瞬间煞白,身体晃了晃。
“俊辉哥!” 旁边的徐明浩(The8)立刻扶住他。
然而,这仅仅是开始。
李硕珉(DK)突然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和恶心,他猛地捂住嘴,干呕起来。夫胜宽(Seungkwan)则像被无形的重锤击中胸口,窒息般的恐慌感瞬间攫住了他,他大口喘着气,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却说不清恐惧的来源。金珉奎烦躁地来回踱步,脚步越来越快,像被困住的野兽,一股无名火在他胸腔里燃烧。
“冷静!大家冷静!” 崔胜澈厉声喝道,试图稳住局面,但他自己的太阳穴也在突突直跳,一种强烈的、不属于他的疲惫感和绝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试图淹没他的意志。他咬紧牙关,抵抗着这股入侵的情绪。
“是情绪!” 李知勋突然喊道,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却也有一丝发现关键的激动,“它在影响我们的情绪!放大负面感受!恐惧、焦虑、烦躁、绝望…它在利用这些!” 他看向尹净汉,眼神锐利,“净汉哥!那个低语!它是不是也充满了这种…绝望?!”
尹净汉猛地抬眼。他手中的水杯“啪”地一声掉在地上,水花四溅。他根本没在意。
因为他感受到了。
比在练习室强烈百倍、千倍!
冰冷。粘稠。无边无际的绝望。像深海的淤泥,带着令人窒息的重量和腐败的气息,从四面八方涌来,试图将他拖入永恒的黑暗。同时,还有一种极其尖锐的、充满恶意的窥视感,如同无数冰冷的针,刺探着他的意识壁垒,寻找着缝隙。这窥视感…带着一种令他毛骨悚然的熟悉——是那个“自己”的气息!
“呃啊——!” 崔瀚率(Vernon)突然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吼,他猛地抱住头蹲了下去,身体剧烈地颤抖。他向来平静的脸上此刻写满了痛苦和混乱,仿佛有无数个声音在他脑中争吵尖叫。
“Vernon!” “啵农啊!” 离他最近的李灿和权顺荣立刻扑过去。
混乱像瘟疫一样在客厅蔓延。成员们或痛苦呻吟,或焦躁不安,或陷入莫名的恐慌。那无形的“共振”正在将每个人推向各自情绪的深渊。客厅墙上的装饰画、光滑的电视屏幕、甚至玻璃茶几的表面,都仿佛蒙上了一层微弱的、扭曲的光晕,像水面的涟漪,映照出的影像似乎都在微微晃动、变形。
“镜子!所有反光的东西!” 全圆佑强忍着头痛,指着周围,“它们在…共鸣!”
崔胜澈意识到不能再等了。他顶着巨大的精神压力,试图集中意志,像在练习室那样展开他的“统御力场”。淡金色的、几乎肉眼不可见的能量场以他为中心艰难地扩散开来,试图压制混乱,稳定队友的心神。但这一次,那股来自“镜界”的绝望力量如同汹涌的暗流,疯狂地冲击着他的力场,消耗着他的精神力。汗水瞬间浸湿了他的鬓角,力场范围极其有限且摇摇欲坠。
“哥…坚持住…” 李知勋咬着牙,努力集中被混乱情绪撕扯的注意力,试图调动自己“音律具象”的能力。他张开嘴,一个微弱却异常纯净的音节从他喉间艰难地溢出。
“嗡——!”
声波带着微弱的光芒扩散开,与崔胜澈的力场短暂地叠加。混乱的漩涡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带着秩序感的“杂音”干扰了一瞬。
就是现在!
一直死死抵抗着那股绝望窥视感的尹净汉,眼中陡然闪过一丝决绝的光芒。他非但没有退缩,反而在崔胜澈和李知勋联手制造出短暂缝隙的瞬间,主动向那股冰冷绝望的源头“撞”了过去!
你不是想让我‘找到镜子’吗?你不是想让我‘面对真相’吗
好!我来了!
让我看看,你到底是什么!让你看看,真正的尹净汉,会不会被这点绝望压垮!
这并非物理的移动,而是一种意识层面孤注一掷的冲击!
轰——!!!
尹净汉的意识仿佛撞碎了一层无形的、冰冷的玻璃。刺骨的寒意和粘稠的绝望瞬间将他吞没。无数破碎的、带着强烈负面情绪的画面和声音如同洪流般冲入他的脑海:
冰冷空旷的巨大练习室,镜子映照着几个疲惫而疏离的身影,没有笑声,只有压抑的沉默。
刺眼的闪光灯下,舞台上的表演精准却毫无灵魂,台下粉丝稀稀落落,眼神冷漠。
激烈的争吵,文件被摔在桌上,一个模糊的背影决绝地拉开门离去,留下死寂和破碎的信任。(那个背影…让净汉的心脏骤然一缩!)
医院刺鼻的消毒水味,心电监护仪单调的滴答声,病床上苍白憔悴的脸…(是谁?!)
深夜里独自一人对着酒杯的倒影,镜中那双和自己一模一样的眼睛,只剩下无尽的空洞和冰冷,比最深的海沟还要绝望。 一个声音在低语,充满了自嘲和毁灭欲*“看啊…这就是我们。破碎的镜子,映照出失败的笑话。为什么…只有我们被留下承受这一切?”
痛苦!悔恨!孤独!背叛感!自我厌弃!这些不属于他的、却强烈到足以摧毁灵魂的负面情绪,如同无数把钝刀,疯狂地切割着尹净汉的意识。那个镜中低语的声音——冰冷净汉的意识——此刻清晰地缠绕着他,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同归于尽的快意:
“感受到了吗?尹净汉…这就是‘真相’!这就是另一个‘我们’的结局!温暖?信任?羁绊?都是脆弱的泡沫!终将破灭!你凭什么以为你们会不同?!加入我们吧…拥抱这绝望…这才是永恒的安宁…”
“不——!!!” 尹净汉在意识深处发出无声的嘶吼。他感觉自己的灵魂正在被那黑暗的淤泥拖拽、溶解。身体在客厅里剧烈地颤抖起来,脸色惨白如纸,冷汗瞬间浸透了衣衫。
“净汉哥!” “净汉呐!” 崔胜澈和夫胜宽同时惊恐地大喊,扑过去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尹净汉猛地睁开眼!
那双总是温柔的眸子里,此刻却翻涌着不属于他的、浓得化不开的冰冷、绝望和…一丝疯狂的恶意!他死死地盯着离他最近的夫胜宽,眼神陌生而危险,仿佛在看一个需要被清除的障碍。
“哥…?” 胜宽被他看得遍体生寒,声音都在发抖。
那冰冷的眼神只持续了一瞬。
下一秒,尹净汉眼中翻涌的黑暗像是被什么东西强行压制了下去,剧烈的痛苦和挣扎重新浮现。他猛地抓住自己的胸口,仿佛要将那颗被绝望侵蚀的心脏掏出来,身体弓起,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不成调的抽气声。
“呃…走…快…走开…”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从齿缝间挤出破碎的音节,眼神死死地瞪着胜宽和其他围过来的成员,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惊惧和警告,“别…靠近我…它…它在…看…想…想…”
他想说什么?想占据?想同化?
话音未落,尹净汉眼中的光芒如同风中残烛般骤然熄灭。他身体猛地一软,所有的挣扎和痛苦瞬间抽离,整个人像被抽掉了所有骨头的提线木偶,毫无预兆地向后倒去。
“净汉!!!” 崔胜澈和夫胜宽同时接住了他瘫软的身体。
客厅里,那诡异的低频共振和空间扭曲感,在尹净汉倒下的瞬间,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骤然消失了。灯光恢复正常,镜子里的扭曲光晕也褪去。
然而,死一般的寂静降临。
只有尹净汉苍白、冰冷、毫无生气的脸,和那微弱到几乎感觉不到的呼吸,昭示着刚才那场发生在意识层面的惨烈交锋是何等凶险。
他倒下了。意识沉入了那片由另一个“自己”带来的、绝望的深渊。
夫胜宽抱着尹净汉冰凉的身体,眼泪终于决堤,失声痛哭:“净汉哥!你醒醒!你看看我啊!哥——!”
崔胜澈紧紧抱着昏迷的净汉,手臂肌肉因为用力而贲张,他赤红着眼睛,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雄狮,环视着惊魂未定的成员们,每一个字都像从牙缝里迸出来的冰渣:
“找!立刻联系所有能联系的!医生!懂这些的专家!任何能解释这鬼东西的人!不管付出什么代价!”
“弄清楚那是什么!然后…”
“把它从净汉身体里…揪出来!”
冰冷的杀意,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出现在这位总是包容的队长眼中。他怀里的,是他最重要的成员,是他视若亲弟弟的家人。任何伤害净汉的东西,都将承受SEVENTEEN队长崔胜澈,以及整个SEVENTEEN的滔天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