摊牌

门彻底合上时，门板与门框碰撞的轻响像颗石子投进静水里，漾开一圈沉滞的涟漪。池骋背抵着冰凉的门板滑了小半寸，指节攥得发白，连掌心都沁出薄汗。他望着站在桌前的许逸风，话到嘴边又卡住，喉间像塞了团浸了温水的棉花，闷得发慌：

池骋“真的要摊牌了？我爸妈那边倒还好，总疼我，可我姐……她上次打电话还说，‘俩男人过日子没个正形’，要是再知道小逸是咱们俩‘孵蛋’出来的……”

剩下的话没敢说，舌尖抵着牙床发苦——要让家人迈过“两个男人”的坎，再接受小逸不是“正常出生”，而是当年他们孵蛋……才迎来的孩子，这步棋太沉，每走一步都像踩着薄冰，怕踏空，更怕摔疼那个才三岁、会奶声喊“两个爸爸”的小家伙。

许逸风正低头整理桌上的文件，指尖轻轻拂过亲子鉴定书的边角——那纸页被他反复摩挲了半个月，边缘已经泛出柔软的卷边，像被揉软的时光。他把另一份厚厚的证据说明并在旁边，蓝色的文件夹封面上，用透明胶带粘着小逸的一寸照片：小家伙穿着鹅黄色的园服，笑得露出两颗刚冒头的小虎牙，嘴角还沾着点没擦干净的蛋糕屑。做完这一切，他才抬手把两份文件往池骋那边推了推，指尖稳稳落在“确认池骋、许逸风为小逸共同生物学父亲”那行加粗的字上，语气沉得像扎在田埂里的老根，稳得能接住池骋所有的慌：

许逸风“摊牌才是最稳妥的。咱们藏一天，你姐就多猜一天，等她自己查出来‘小逸怎么来得这么快’，反而容易瞎想。倒不如咱们主动说，把转化的事、养他这三年的事，都摆开了晒。”

池骋迈开步子走过去，指尖捏着证据说明的封脊轻轻翻开，纸张摩擦的声响在安静的会议室里格外清晰。第一页是小逸的档案摘要——当年为了让过程更稳妥，他们选了最顶尖的机构，档案上贴着两人的基因配对报告，还标注着“胎儿发育周期较自然妊娠缩短28天，健康指标均达标”；往后翻，是小逸的疫苗接种本，每一页的接种记录旁，都用不同颜色的笔标注着“骋：陪诊”“逸：缴费”；再翻几页，夹着去年冬天小逸得肺炎时的缴费单和陪护记录，许逸风守了两夜，在记录册上写的“患儿父亲”后，特意加了个括号，填着“许逸风”；最末页，是一沓照片——从出生时皱巴巴的小模样，到第一次扶着墙走路，再到上个月在公园追蝴蝶的抓拍，每一张背后都写着日期和拍照人，池骋和许逸风的名字，交替出现。池骋的指尖顿在那张转化档案上，指腹蹭过“缩短28天”的字样，声音轻得发飘：

池骋“这些……连这个的档案都打出来了？你什么时候准备的？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许逸风“从你说你姐开始打听小逸‘怎么有个孩子’那天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