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利店的白光在夜色中像一个透明的盒子，孤独而醒目。
方簇星已经重新拿起了笔，试图将全部精神灌注到眼前的数学符号之中。然而，笔尖悬在纸上许久，却迟迟未能落下。沈砚最后那个复杂而挫败的眼神，以及自己那些尖锐的话语，像循环播放的影片，在她脑海里反复上演。
一种混合着愧疚、疲惫、还有更深层次无力的情绪，像潮水般细细密密地侵蚀着她努力筑起的堤坝。她知道自己的话很伤人也显得不知好歹，可她别无选择。维持现状已经耗尽了她全部力气，她没有多余的心力去应付少爷一时兴起的“关怀”，去承受那种时时刻刻被提醒着“你们不一样”的煎熬。
店门“叮咚”一声再次响起。
方簇星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浑身一紧，猛地抬起头，眼中带着一丝未散尽的慌乱和抗拒。她以为去而复返的会是沈砚。
然而，站在门口的是抱着一摞书的叶宿禾。她似乎走得有些急，额角带着细微的汗珠，呼吸略有些不稳。看到方簇星，她脸上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带着些许惊讶的笑容。
“簇星？真的是你呀。”叶宿禾抱着书走进来，语气轻快自然，“我刚下课，想着买瓶水喝，老远看着像你，没想到真是。”
她的出现和自然而友好的态度，像一阵温和的风，稍稍吹散了方簇星周身紧绷的、带着刺的氛围。
方簇星紧绷的神经不易察觉地松弛了一点，但眼底的疲惫和残留的情绪依旧明显。她勉强弯了一下嘴角：“叶同学。需要什么水？”
叶宿禾没有立刻去选水，而是走到收银台前，目光关切地落在方簇星脸上，声音放柔了些：“你怎么了？脸色看起来不太好，是太累了吗？”她的询问真诚而体贴，不带任何探究和压迫感。
这种纯粹的、来自同学的关心，与方才沈砚和苏晚晴那种带着无形距离感的“关怀”截然不同。方簇星筑起的心防微微裂开一道缝隙。她垂下眼睫，掩饰住里面的波澜，低声道：“没事，可能就是有点累了。”
叶宿禾看着她，没有追问，只是轻轻叹了口气：“也是，又要学习又要兼职，肯定很辛苦。”她顿了顿，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将怀里那摞书放在台面上，最上面正好是几本数学竞赛的参考书和习题集。
“对了，正好碰到你，这道题我今天琢磨了好久，有几个步骤总觉得不太顺畅，老师刚才讲得有点快，你方便帮我看一眼吗？”叶宿禾指着其中一道题，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苦恼和求助的意味，“年级第一的思路肯定比我清晰多了。”
这个请求来得自然而然，将话题从令人不适的关心巧妙转向了两人共同的、安全的领域——学习。
方簇星愣了一下，目光落在那些熟悉的竞赛资料上。这是一种她擅长且能掌控的交流。她看了看叶宿禾指的那道题，几乎是本能地，她的思维被吸引了过去。
“这里，”她拿起笔，在草稿纸上点了点，“辅助线应该这样做，连接这两个点，然后利用性质，你看……”她的声音渐渐专注起来，笔尖在纸上流畅地划出线条，写下公式。
叶宿禾认真地凑近观看，不时点头，提出一两个疑问。两个女孩的头几乎靠在一起，便利店的白光照着她们，一个认真讲解，一个专注聆听，气氛变得平和甚至有些温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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