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时节,江南烟雨朦胧。
莲花楼檐角垂落的铜铃被风吹得叮咚作响,李莲花正倚在窗边翻看一本泛黄的医书,忽觉楼外有异动。
他抬头望去,只见一袭黑袍如疾风掠过水面,笛飞声踏着青瓦跃上二楼,腰间长剑“悲鸣”嗡嗡作响。
那人眉目冷峻,下颌线条如刀削般凌厉,目光扫过李莲花时带了几分不屑:“李莲花,玉蝉山庄的‘千机锁’被人破了。”
李莲花指尖一顿,书页上的药草图纹微微颤动。他起身推开窗,细雨扑面,远处山峦间确有黑烟袅袅升起。
“你为何找我?”他声音清淡如茶,却藏着三分讥诮,“魔教尊主连区区机关阵都破不得,传出去岂不笑谈?”
笛飞声喉间溢出一声冷笑,剑柄上的红绸随他动作轻颤:“那锁里最后一关是‘医心’。若非你三年前在药王谷留下的《百草辨毒录》,我解不开那毒阵。”
他说话时逼近半步,黑袍上的金线纹在阴天里仍泛着冷光,压迫感扑面而来。
李莲花唇角勾起一抹浅弧,眼底却无笑意。他知道笛飞声从不说无用之言——此人上门,必是事涉生死。
他披上竹青色斗篷,随手将医箱甩在肩头:“走吧,总不能让魔教尊主栽在毒阵里,江湖人还以为我李莲花见死不救。”
二人策马疾驰,马蹄溅起泥水。笛飞声的黑马与他气质一般冷冽,蹄声如鼓点般急促。
李莲花的白驹却悠然自得,仿佛对身后那团阴云浑然不觉。
行至半路,李莲花忽勒马停驻,俯身嗅了嗅路边一株紫花:“此草名为‘蚀骨香’,方圆三里必有腐尸。”笛飞声蹙眉,纵身掠至坡后。
果然,一具身着玉蝉山庄服饰的尸首横卧沟渠,喉间插着半截玉簪,伤口泛着诡异的青紫。
李莲花蹲下身,指尖沾了死者掌心残血,轻舔一试,面色骤变:“鹤顶红与雪蛛毒的混合,施毒者心思狠辣,既要人死,又要毁尸灭迹。”
笛飞声剑尖挑开死者衣襟,露出内衬绣着的暗纹:“这是山庄长老独有的标识。若凶手为内贼,为何引我破阵?”
他看向李莲花,对方正将银针插入尸身各处,神情专注如雕琢玉器。笛飞声忽觉此人垂眸时睫毛颤动如蝶翼,与那总带着三分漫不经心的神态,竟让他莫名烦躁。
“或许,凶手想借你的手清除异己。”李莲花抽针时带出一缕黑血,缓缓道,“玉簪为女子之物,长老之死或与情仇有关。
而你破了千机锁,旁人定会以为你与山庄有旧怨,借此嫁祸。”笛飞声冷笑一声:“嫁祸魔教?倒是有趣。”
他忽觉肩头一沉,李莲花竟将医箱压在他身上:“你背它,我需查验毒源。”
动作自然得仿佛使唤下属,全然不顾对方魔教尊主的身份。笛飞声眉峰微挑,却未反驳。山路崎岖,他扛着医箱行走,箱中瓶罐碰撞作响。
他瞥见李莲花袖中暗藏的银针,想起此人惯用毒救人,亦惯用毒杀人。忽而问道:“若我真被嫁祸,你会为我解毒?”
李莲花轻笑:“自然。不过解毒费需翻倍,毕竟救魔教尊主的命,风险颇高。”
他眼底掠过狡黠,却未察觉笛飞声目光中一闪而过的灼热——那抹仿佛剑刃出鞘的锋芒,藏着某种深埋的较劲。
抵达山庄时,正厅已聚满武林人士。玉蝉庄主哭诉笛飞声勾结外贼,残害长老。李莲花却盯着满地香炉,忽而掷出一枚银针,刺穿炉中焚着的檀香。
白烟骤变紫雾,在场众人纷纷捂喉咳嗽。“好个‘无相香’,闻之无声,却能麻痹内力。”李莲花拂袖散去毒烟,转身看向笛飞声,“尊主若早被此香所困,破锁杀人岂不是易如反掌?”。
转身离去时黑袍卷起一阵狂风,唯有半句低语飘入李莲花耳中:“三月之约,我笛飞声从无失信。”
那语气中,似挑衅,又似笃定。雨又落时,李莲花立于楼前,望着那抹黑影渐隐于山雾。
他忽觉肩头微湿,原是方才笛飞声扛医箱时,雨水浸透了他的斗篷。
他轻叹一声,将药箱收拢,却未察觉箱内暗格中,多了一枚刻着“悲鸣”剑纹的玉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