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冰冷的湖水灌入鼻腔时，贺峻霖想起了七岁那天的实验室。同样的窒息感，同样的黑暗，只是这次没有导师拉着他的手逃亡。身体不断下沉，耳中只剩下自己缓慢的心跳声。

——"活下去。"

严浩翔的声音在脑海中回荡。贺峻霖猛地睁开眼睛，借着胸针发出的微光，看到水下一条闪烁的蓝线——严浩翔事先布置的光纤引导绳。

他拼命向光缆游去，肺部的灼烧感越来越强烈。就在意识即将模糊的瞬间，一只有力的手抓住了他的衣领。

破水而出的那一刻，贺峻霖剧烈咳嗽着，视线里最先清晰的是张医生凝重的脸。他躺在一艘快艇上，四周是严氏医疗集团的救援人员。

"严...浩翔..."贺峻霖抓住医生的手臂，声音嘶哑。

张医生摇了摇头，递过平板电脑。屏幕上显示着水库岸边的实时监控——严浩翔被五个保镖按跪在地上，严父正用枪抵着他的太阳穴。严浩宇站在一旁，手里晃动着那管发光的针剂。

"那是...什么？"贺峻霖颤抖着问。

"林教授研发的最终成果。"张医生声音低沉，"能将Alpha信息素逆转成致命毒素。"

画面里，严父突然揪起严浩翔的头发，强迫他看向水面："为了个Omega背叛家族？你父母当年也这么蠢！"

贺峻霖的血液凝固了。严父亲口承认了谋杀。

"给他注射。"严父将枪交给严浩宇，"让他也尝尝林教授当年的滋味。"

严浩宇却犹豫了："爸，这会不会太..."

"动手！"

监控突然剧烈晃动，接着传来严浩翔的怒吼："贺峻霖，跑！永远别回——"

画面戛然而止。贺峻霖挣扎着爬起来，发现快艇正驶向水库另一端。

"掉头！"他抓住舵手的手臂，"回去救他！"

"严总命令——"

"我说掉头！"贺峻霖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冷静，"我有严浩翔的腺体样本，能合成他的信息素。"

张医生猛地抬头："你疯了？那会要你的命！"

"不会。"贺峻霖解开湿透的外套，露出锁骨下方一个小小的疤痕——与严浩翔的纹身位置一模一样，"两周前，我植入了他的信息素受体。"

所有人都愣住了。这个手术意味着贺峻霖的身体已经准备好接受严浩翔的****************——以生命为代价的绑定。

"你...爱他？"张医生轻声问。

贺峻霖看向重归平静的水面，想起标本室里严浩翔说"这是我能给你的唯一干净的东西"时的眼神。

"掉头。"他再次说道，这次声音很轻，却无比坚定。

快艇调转方向的瞬间，远处岸边突然传来爆炸声。火光冲天而起，将夜空染成血色。

"不！"贺峻霖的尖叫淹没在引擎轰鸣中。

当他们靠近岸边时，战斗已经结束。保镖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严浩宇不知所踪，而严父——胸口插着一支发光的针管，正痛苦地抽搐着。

贺峻霖跳下快艇，踉跄着跑向爆炸中心。浓烟中，一个身影单膝跪地，手中的枪还冒着烟。

"严浩翔！"

Alpha缓缓抬头，左眼被鲜血糊住，但右眼在看到贺峻霖的瞬间亮了起来："你...没走..."

贺峻霖跪在他面前，双手颤抖着检查伤势。严浩翔的腹部有一个可怕的伤口，白兰地信息素混着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

"为什么回来..."严浩翔的声音越来越弱，"傻瓜..."

"因为我想起来了。"贺峻霖撕下衬衫按压他的伤口，"全部。"

七岁那天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小贺峻霖跟着导师去实验室送标本，意外撞见严父枪杀林教授夫妇。混乱中，是年幼的严浩翔把他和导师推入逃生通道，自己却被抓了回去。

"你救了我两次。"贺峻霖的眼泪砸在Alpha脸上，"这次换我救你。"

严浩翔的手突然抓住他的衣领，将他拉近："听着...浩宇逃了...他会..."

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了他。贺峻霖这才发现严浩翔的瞳孔开始扩散——针剂还是注入了一部分。

"医疗舱！"张医生大喊，"快！"

当救援人员抬起严浩翔时，他的手死死攥着贺峻霖的手指不肯松开。Alpha的嘴唇蠕动着，贺峻霖俯身去听，却只捕捉到几个破碎的音节：

"...标本...八月...开..."

医疗舱门关上的瞬间，贺峻霖瘫软在地。张医生递给他一个密封袋——里面是从严父身上找到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着最后一条发出信息：【处理掉白玫瑰温室】

"什么温室？"贺峻霖茫然地问。

张医生脸色骤变："林教授的秘密实验室！严总每周都去那里..."

贺峻霖突然想起严浩翔锁骨下的纹身，和标本页上"七月开花"的备注。他踉跄着站起来："带我去！"

"但你的身体——"

"没时间了！"贺峻霖扯开衣领，露出那个信息素受体植入疤痕，"我能承受他的信息素，就能承受更多。"

二十分钟后，车子停在一座隐蔽的温室前。贺峻霖推门而入，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成千上万株白玫瑰在月光下摇曳，中央的实验台上摆满了研究资料。

"这是..."

"林教授未完成的工作。"张医生轻声解释，"严总一直在继续研究。"

贺峻霖走向主控电脑，屏幕保护程序是一张老照片——七岁的严浩翔和七岁的贺峻霖在实验室后院，手里举着一株白玫瑰。照片下方写着一行字：【命定之番：信息素基因匹配度98.7%】

"他早就知道..."贺峻霖的指尖轻触屏幕。

张医生点点头："严总第一眼就认出了你。这些年他一直在暗中保护你，包括促成你和严浩宇的婚姻——那是为了保护你远离严父的视线。"

贺峻霖的世界天旋地转。所以严浩翔从一开始就知道他是谁，知道他们的关系，知道...

"电脑解锁需要严总的生物识别。"张医生打断他的思绪，"现在怎么办？"

贺峻霖的目光落在自己的手掌上——那里还残留着严浩翔的血。他毫不犹豫地将手掌按在识别器上。

【DNA验证通过】机械女声响起，【欢迎回来，贺峻霖先生】

所有人都愣住了。贺峻霖颤抖着点开系统日志——二十年前，林教授就将他和严浩翔的DNA一起录入系统，备注是：【我的孩子们】

电脑自动弹出一份加密文件。贺峻霖输入自己的生日，文件解锁了——那是林教授留下的最后研究笔记：

【若实验成功，白玫瑰信息素可治愈我儿的基因缺陷。关键催化剂是其命定之番的腺体提取物——小贺的腺体细胞。八月花期时，他们的信息素将...】

文字在此中断。贺峻霖猛地抬头看向温室中央——那里有一株特殊的白玫瑰，花盆标签上写着：【八月27日开花实验组】

今天正是八月27日。

"准备提取手术。"贺峻霖开始脱外套，"用我的腺体细胞。"

"你会死的！"张医生抓住他的手臂，"未经适配的腺体提取相当于自杀！"

贺峻霖平静地看向那株白玫瑰："不会。林教授设计好了这一切。"他指向笔记末尾的分子式，"看，这是双生信息素结构——我和严浩翔的基因早在二十年前就被编辑成互补配对了。"

手术进行了三小时。当贺峻霖的腺体细胞被注入那株白玫瑰时，整株植物突然发出柔和的蓝光。花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舒展，散发出浓郁的白玫瑰与白兰地混合香气。

"奇迹..."张医生喃喃道。

贺峻霖虚弱地躺在手术台上，脖颈后的伤口火辣辣地疼。但当张医生将提取物送入严浩翔的医疗舱时，他露出了微笑。

监控屏幕上，严浩翔的生命体征开始稳定。更惊人的是，两人的脑电波逐渐同步——这是命定之番完成标记的征兆。

"他需要你。"张医生递来轮椅，"最后的步骤必须你们一起完成。"

贺峻霖被推到医疗舱前。透过玻璃，他看到严浩翔的身上插满了管子，但脸色已经不再惨白。当贺峻霖的手贴上玻璃时，Alpha的眼睛突然睁开了。

他们的视线隔着玻璃相遇，二十年的时光在这一刻坍缩成永恒。严浩翔的嘴唇动了动，贺峻霖不需要听也知道他在说什么——

"我找到世界上最特别的白玫瑰了。"

医疗舱开启的瞬间，两人的信息素如潮水般交融。贺峻霖俯身抱住严浩翔，后颈的伤口碰到Alpha的嘴唇，完成了最后的标记仪式。

严浩翔的手指穿过贺峻霖的发丝，声音虚弱却坚定："这次...不会再分开了。"

温室突然剧烈震动。警报声刺破夜空，张医生冲进来大喊："严浩宇带人包围了这里！"

贺峻霖握紧严浩翔的手，看向监控屏幕——外面站着数十名武装人员，为首的严浩宇举着火把，脸上带着疯狂的笑容。

"哥！"他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来，"爸死了，现在该算我们的账了！"

严浩翔挣扎着坐起来，将贺峻霖护在身后："有逃生通道吗？"

张医生摇头："被炸毁了。"

火把的光亮越来越近。贺峻霖突然注意到电脑屏幕上跳出一条新消息：【标本室紧急协议启动】。他猛地想起林教授照片背面的字——【白玫瑰会保护你】。

"温室有防御系统！"贺峻霖扑向电脑，输入七岁那天的日期。

整个温室突然亮起刺目的蓝光。严浩宇的惨叫声传来，接着是重物倒地的声音。监控画面显示，所有入侵者都痛苦地蜷缩在地，而白玫瑰的光芒越发强烈。

【茉莉信息素净化完成】系统提示，【威胁解除】

贺峻霖瘫软在严浩翔怀里。Alpha的手轻抚过他后颈的伤口，声音里满是心疼："疼吗？"

"值得。"贺峻霖仰头看他，"现在我们是真正的..."

话未说完，温室的屋顶突然被直升机掀开。严浩翔本能地护住贺峻霖，却见绳索降下数名特警——为首的是国家药品监督管理局局长。

"严浩翔先生？"局长敬了个礼，"感谢您提供的证据，严氏集团涉嫌的非法人体实验案终于可以结案了。"

贺峻霖困惑地看向怀中人。严浩翔虚弱地笑了笑："我准备了二十年...等的就是今天。"

局长递上一份文件："根据您父母当年的遗嘱，林氏所有研究成果将归还给您和..."他看向贺峻霖，"这位命定之番。"

文件末尾附着林教授夫妇的遗照。照片里，年轻的科学家夫妇站在白玫瑰花丛中，怀里抱着七岁的严浩翔，而小贺峻霖和导师站在一旁，所有人都在微笑。

贺峻霖的眼泪终于落下。严浩翔用拇指拭去他的泪水，轻声道：

"欢迎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