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老油腻腻的手掌随意一挥,十四枚样式古朴、刻着史莱克徽记的暗金色勋章便精准地落入霍雨浩、王冬、萧萧等七位预备队员以及马小跳、戴钥衡等七位正选队员手中。
“小家伙们,听好了,”玄老难得地收敛了平日的惫懒,浑浊的眼眸中精光闪烁,带着一股肃杀之气,“王言老师带队,正选队员带着预备队员,目标星罗帝国西北边境。情报显示,一伙流窜的邪魂师在那里作恶,手段极其残忍。你们的任务,就是找到他们,彻底清除他们!”
预备队员们,尤其是第一次接到如此血腥任务的霍雨浩、王冬等人,都不自觉地握紧了手中的勋章,感受到一股沉甸甸的责任。
“这勋章,代表史莱克监察团的意志和权限。”玄老的声音低沉而严肃,目光扫过预备队成员,“但给我记住了!除了在最终锁定目标、清剿邪魂师的那一战,任何其他时间、任何地点——包括前往星罗的路上、在星罗城里,甚至是在军营里休息——都给我把它藏好了!不许佩戴! 过早暴露身份,引来邪魂师提前的疯狂反扑或者敌对势力的刺杀,后果你们承担不起!听清楚没有?”
“清楚!”众人齐声应道,郑重地将勋章贴身收好。
“王言,”玄老看向一脸严肃的带队老师,“全程你负责。正选队员看好预备队员,既要历练,更要保护。这不是演习,是真刀真枪的厮杀。”
“是,玄老,弟子明白!”王言沉声领命。
“戴钥衡,”玄老又看向内院大师兄,“星罗是你地盘,路线安排你多费心。”
“玄老放心,义不容辞。”戴钥衡躬身应道。
一行人乘坐学院特制的巨型飞行魂导器,朝着星罗帝国方向疾驰。数日的长途奔波后,星罗帝国那辽阔苍茫、带着铁血气魄的边境线终于出现在视野尽头。
飞行魂导器在一片靠近边境线的荒野降落。连续赶路,预备队员们脸上都带着明显的疲惫。戴钥衡看了看天色和周围的环境,上前一步,恭敬地对玄老和王言说道:
“玄老,王老师。此地距离帝国西方军团的中军大营已不远。坐镇大营的正是家父,白虎公爵戴浩。弟子建议,不如我们先去军营稍作休整?一来能得到更安全稳妥的落脚点和补给,二来家父掌握的情报必定比我等掌握的更为详尽,或许能提供更准确的邪魂师动向线索。”
玄老灌了口酒,眯着眼想了想,又看向王言。王言推了推眼镜,点头道:“钥衡的建议合理。能得到白虎公爵的帮助,对任务大有裨益。玄老,您看?”
“唔,”玄老点点头,“也好。有白虎那小子坐镇的地方,够安全。钥衡,头前带路。”
一行人再次启程,很快,一座规模宏大、壁垒森严的巨大军营出现在地平线上。巨大的白虎战旗在风中猎猎作响,肃杀之气扑面而来。通报身份后,卫兵恭敬地将他们引入军营内部。
军营内秩序井然,士兵操练的呼喝声、金属摩擦声不绝于耳,一派肃杀景象。
就在他们穿过校场,即将抵达中军大帐区域时,一群身着高级将官服饰的身影从侧面走来。为首一人,身形高大伟岸,宛如山岳耸峙,一头灰白短发根根竖立如钢针,面容刚毅如刀削斧劈,眼神锐利如电,行走间龙行虎步,带着一股统御千军万马、不怒自威的磅礴气势。他肩章上的帝国白虎帅印,在夕阳余晖下闪耀着冷冽的光芒。
正是星罗帝国军神,西方军团的最高统帅——白虎公爵,戴浩!
戴钥衡立刻快步上前,单膝跪地行礼:“父亲!”
玄老和王言也微微颔首示意。霍雨浩的目光,在触及那个身影的刹那,如同被最沉重的冰锥猛然贯穿心脏!
轰隆——!
积压了十余年的、混杂着刻骨怨恨、屈辱、悲伤与愤怒的滔天巨浪,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理智堤防!母亲霍云儿苍白憔悴的面容、枯瘦的手腕、含恨而终时眼角未干的泪水……公爵府中遭受的无数白眼、欺凌、寒冷与饥饿……所有关于“父亲”这个称谓的、被深埋在最阴暗角落的痛苦记忆,此刻化作无数带刺的藤蔓,疯狂地缠绕勒紧他的心脏和灵魂!
他的身体瞬间僵硬如铁,血液仿佛瞬间冻结倒流,手脚冰凉麻木。脸色在刹那间褪尽血色,变得如同死人般惨白,嘴唇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着。那双原本澄澈灵动的眼眸,此刻被汹涌的赤红与冰冷的黑暗交替占据,瞳孔深处燃烧着足以焚毁一切的痛苦火焰,死死地、几乎要滴出血来般地盯着那个给予他生命却彻底抛弃他母子、间接导致母亲悲惨离世的“父亲”。他感觉自己的胸膛快要被那憎恨撑爆,几乎要控制不住地嘶吼出声或者被这巨大的痛苦压垮倒地。
就在这失控的情绪即将彻底将他吞噬的千钧一发之际——
一只手,一只温暖而异常坚定的手,无声无息地从右侧伸来,紧紧握住了他冰冷僵硬、颤抖不止的右手。是王冬。他没有转头看他,目光依旧平静地看着前方的白虎公爵和行礼的众人,仿佛只是随意地站着。但她指尖传来的那份沉稳的暖意和无言的支撑,如同定海神针,瞬间稳住了霍雨浩那艘在仇恨风暴中濒临倾覆的心舟。
与此同时,左侧,一股清冽柔和、仿佛初春雪水潺潺流过心田的精神力波动,温和而精准地拂过他剧烈震荡、几近沸腾的精神之海。这股精神力带着冰雪的纯净与凉意,却奇异地不带丝毫寒冷,反而像最有效的镇静剂,迅速地抚平他精神世界中狂暴的怒涛与悲恸。是叶凌霜。她也同样目视前方,姿态沉静。但那恰到好处、充满安抚意味的精神抚慰,如同在霍雨浩熊熊燃烧的心火边缘降下了一场及时而温润的小雪。
霍雨浩的身体猛地一震。
王冬知道。 他太清楚了!在新生考核决赛前,霍雨浩就已经在备战室里,将这份沉痛无比的血海深仇亲口告诉了他、叶凌霜和萧萧。白虎公爵戴浩,这个站在眼前的帝国元帅,就是导致霍雨浩童年悲惨、母亲含恨而终的源头!此刻霍雨浩所承受的每一分痛苦,她都感同身受,那紧握的手传递的是“我在,我懂”的无声誓言。
叶凌霜也知道。 在那个决定命运的新生考核决赛前夜,霍雨浩向她们三个伙伴敞开了他内心最深的伤口。她清晰地记得他诉说母亲遭遇时眼中的血泪,记得他对白虎公爵滔天的恨意。凭借她对情绪的敏锐感知和对霍雨浩的了解,她完全理解此刻他濒临崩溃的原因。她的精神抚慰,是精准地针对这份已知的、巨大的心灵创伤。
她们没有言语交流,甚至没有看对方一眼。但这份建立在早已共享秘密基础上的无言默契,如同两道最坚固的堤坝,共同分担了那几乎要将霍雨浩灵魂碾碎的痛苦洪流。霍雨浩深深地、近乎贪婪地吸了一口带着军营铁锈和尘土味道的冰冷空气,肺部传来的刺痛感让他找回了一丝对身体的控制力。他用力地、几乎是带着感激地回握了一下王冬的手,同时向叶凌霜的方向微弱但清晰地传递出一道“谢谢”的精神波动。
他强迫自己垂下几乎要喷射出怒火的目光,低下头,死死咬住牙关,用尽全身力气压抑体内翻江倒海的情绪。指甲深深地陷入掌心,留下几道清晰的月牙痕,疼痛成了他此刻保持清醒的最后锚点。
前方的戴浩正威严地与玄老和王言交谈,目光扫过这群代表着史莱克未来的年轻精英。他的视线在那低头掩饰的白发少年身上似乎有极其短暂的、难以察觉的一顿,却终究未能窥破那压抑外表下惊涛骇浪般的灵魂风暴,随即移开,继续应对眼前的贵客。王言站在霍雨浩侧前方,目光扫过自己的学生,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他察觉到了霍雨浩瞬间的僵硬和异常的低气压,心中掠过一丝疑惑和担忧,但此刻显然不是询问的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