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奔波

冰冷的雨点开始敲打莲花楼的车顶，发出密集的噼啪声。山谷里的风裹挟着雨丝和更浓重的腐臭气息，从车门的缝隙里钻进来。

李莲花在无边的剧痛和混沌中挣扎。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胸腹间撕裂般的痛楚，那是东海旧伤被强行引动的赤焰莲阳火和碧茶寒毒双重冲击的结果。经脉如同被烧红的铁丝反复贯穿，又瞬间被寒冰冻裂。意识时而沉入冰冷的黑暗深渊，时而被尖锐的痛苦刺醒。

“嗬嗬……嗬嗬……”

车门外，尸傀的嘶吼和抓挠声并未停止！虽然赤焰莲那瞬间的阳烈气息似乎惊退了部分尸傀，但仍有几只执着地撞击着已经严重变形的车门！门栓上的裂痕越来越大，眼看就要彻底断裂！

狐狸精的狂吠已经带上了绝望的哭腔，拼命用爪子扒拉着李莲花的衣角，试图唤醒他。

不能倒在这里……苏荷……还没出来……

一个念头如同微弱的火星，在李莲花濒临溃散的意识中顽强闪烁。他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试图抬起手臂，却只换来一阵更剧烈的咳嗽和腥甜涌上喉头。

就在这时！

“砰！砰！咔嚓！”

车门外传来几声沉闷的击打声和硬物碎裂的脆响！紧接着，是重物倒地的声音！

撞击车门的声音……停了？

李莲花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视线投向车门方向。

“李莲花！”一个熟悉而急促的声音穿透雨幕和车门响起！是苏荷！

车门猛地被拉开！冰冷的雨水和浓重的血腥气瞬间涌入！

苏荷站在门口，浑身湿透，雨水混合着不知是她自己还是尸傀的暗色污迹，顺着她苍白的脸颊和发梢不断滴落。她手中的药锄沾满了粘稠的黑红色液体，正微微颤抖着。在她脚边，倒着两具头颅碎裂、彻底不再动弹的尸傀。显然是她千钧一发之际赶回，解决了门前的威胁。

她急促地喘息着，目光飞快地扫过车厢内。当看到倒在血泊中、气息奄奄的李莲花，以及滚落在地、花苞光芒黯淡的赤焰莲时，她的瞳孔猛地一缩！

“你做了什么？！”她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怒和后怕。

“引……引了一下……”李莲花扯出一个极其虚弱的笑容，声音几乎被喉咙里的血沫淹没，“它们……好像……不太喜欢……这味儿……”

苏荷没时间斥责，一步跨进车厢，反手用力关上已经摇摇欲坠的车门，用一根备用的木棍死死顶住。她迅速蹲到李莲花身边，手指搭上他的腕脉，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

“胡闹！”她低斥一声，语气严厉，“内伤崩裂，经脉逆乱，毒火攻心！你不要命了？！”

她从怀中迅速掏出那个盛满冰魄寒泉的玉瓶，拔掉塞子，毫不犹豫地倒出小半瓶冰蓝色的泉水。那泉水散发着惊人的寒气，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凝结出细小的冰晶。

“含着！咽下去一点！”她将冰凉的瓶口凑到李莲花唇边。

刺骨的寒意瞬间涌入，李莲花本能地含住，一股极寒的清流顺着喉咙滑下。这股至寒之力与他体内狂暴的阳火和肆虐的阴毒猛地一撞！

“唔！”他身体剧烈一颤，又是一口淤血涌出，但这一次，那冰寒的清流似乎暂时压制住了那焚身的灼热和撕裂的剧痛，带来一丝极其短暂的清明和舒缓。

苏荷见他咽下寒泉，稍稍松了口气。她立刻又拿出那个装着赤焰莲的油布包，小心地将其重新包裹好，塞进自己怀里最贴身的地方。然后，她目光锐利地扫向车外。

雨声、风声、还有……更多的、从矿坑方向传来的、令人头皮发麻的拖沓脚步声和“嗬嗬”声！刚才被她解决掉的只是最近的几只，更多的尸傀正在被同伴的动静和残留的气息吸引过来！

“此地不能留！”苏荷当机立断，声音斩钉截铁。她一把将虚弱的李莲花扶起，让他靠在自己肩上，另一只手飞快地收拾起最重要的药箱和装有寒泉的皮囊。

“狐狸精！过来！”她低喝一声。狐狸精立刻窜到她脚边。

苏荷半扶半抱着李莲花，将他安置在靠近车头、相对稳固的位置。她抓起缰绳，狠狠一抖！

“驾！”

两匹老马似乎也感受到了迫在眉睫的危险，发出一声嘶鸣，奋力拉动沉重的莲花楼！

车轮碾过湿滑泥泞的地面，溅起大片泥水。莲花楼在风雨中摇晃着，朝着山谷外冲去！

车后，昏暗的雨幕中，影影绰绰的僵硬身影正从矿坑入口涌出，朝着他们离开的方向，摇摇晃晃地追来！那此起彼伏的“嗬嗬”声，如同索命的咒语，穿透雨夜，紧紧咬在身后！

李莲花靠在颠簸的车壁上，感受着体内冰魄寒泉带来的那点微弱压制力，听着车后越来越近的恐怖声响，又看了看身边紧抿着唇、眼神锐利如刀、奋力驾驭着马车的苏荷。

“苏……大夫……”他声音虚弱。

“闭嘴！省点力气！”苏荷头也不回，声音紧绷如弦，“要算账，等你活下来再说！”

李莲花扯了扯嘴角，不再说话，闭上眼，努力对抗着体内翻江倒海的痛苦。雨点疯狂敲打着车顶，车后是穷追不舍的尸傀，前路是茫茫雨夜。这辆简陋的莲花楼，载着两人一狗，如同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朝着未知的黑暗疾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