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鼓镇码头的喧嚣,此刻听在苏荷耳中,如同濒死的喘息。空气里浓得化不开的药味、鱼腥、汗臭,混合着那股熟悉的、令人作呕的甜腻腐朽气息,沉甸甸地压在胸口。她背着药箱,脚步迅疾地穿过惊慌躲闪的人群,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周围。力夫们疲惫麻木的脸上,印着病态的黄晕;角落里,有人蜷缩着,发出压抑的咳嗽;远处,隐约传来妇人绝望的哭嚎……
瘟疫的阴影,已如实质般笼罩了这片曾经繁华的水陆枢纽。
苏荷的心沉甸甸的。徐半眼病危,玉佩消失,疫病在码头区迅速蔓延……这绝非天灾!她必须尽快找到源头,找出那枚如同死亡信标般的玉佩,以及它背后操弄这一切的黑手!
就在她目光锁定一个靠在货堆旁剧烈咳嗽、脸上已现红晕的力夫,准备上前查看时——
“苏大夫!”
一个熟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喘息。
苏荷猛地回头。
李莲花站在不远处一栋低矮货仓的阴影下,一手扶着粗糙的木墙,脸色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愈发苍白,额角沁着细密的冷汗。他显然是一路强撑着跟来的,胸口的伤让他呼吸略显急促,但那双深邃的眼眸却异常明亮,锐利地扫视着混乱的码头。
“你!”苏荷眉头瞬间拧紧,几步抢到他身边,声音带着薄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胡闹!这里邪气弥漫,你伤未愈,染上了怎么办?!”
“咳咳…”李莲花低咳两声,稳住气息,目光却紧紧锁在苏荷脸上,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留在车里,更不放心。这瘟疫…来得蹊跷,玉佩是关键。你一个人,分身乏术。”
他顿了顿,视线投向那个咳嗽的力夫,又扫过弥漫着甜腻腐朽气息的码头深处,低声道:“况且,我对那玉佩的气息…似乎有点感应。”他指了指自己心口的位置,“碧茶虽去,余毒未清。那黑晶的邪气,似乎能引动它残余的躁动,像…某种示警。”
苏荷心头一震!碧茶余毒与玉佩邪气竟有感应?这倒是意外发现!她审视着李莲花,他虽虚弱,但眼神清明坚定,显然不是逞强。此刻码头情况复杂混乱,多一双眼睛,尤其是一双曾经属于“天下第一”的敏锐眼睛,或许真能发现她忽略的细节。
时间紧迫,容不得犹豫。
“跟紧我,别离太远,有任何不适立刻说!”苏荷当机立断,语气不容反驳。她迅速从药箱里拿出一个精巧的皮囊,倒出两粒碧绿色、散发着清凉气息的药丸,自己服下一粒,另一粒塞进李莲花手中:“清瘴辟邪丹,含在舌下,能暂时抵御邪气侵蚀。”
李莲花依言含住药丸,一股清凉直冲头顶,胸口的烦闷感顿时减轻不少。他紧跟在苏荷身侧,尽量调整呼吸,减轻伤处的负担,目光却如同最精密的仪器,开始扫描这片混乱的疫区。
苏荷快步走向那个咳嗽的力夫。力夫蜷缩在潮湿的麻袋堆旁,面色潮红,呼吸灼热,脖颈处已有明显的红疹凸起,眼神涣散,口中喃喃着胡话。苏荷蹲下身,不顾污秽,迅速检查他的眼睑、舌苔、脉搏。
“高热,邪毒炽盛,已入营血。”苏荷声音凝重,迅速取出银针,刺入力夫几处穴位,暂时压制其狂暴的邪火。“他接触过什么特别的东西?或者去过哪里?”她问向旁边一个面带恐惧、却还算镇定的老力夫。
老力夫哆嗦着嘴唇:“没…没啥特别的啊…就是前天,老张头…哦,就是他,”他指了指病倒的力夫,“还有王麻子、李二狗他们几个,在清理三号仓最里面那个废弃的隔间…说是有批受潮发霉的陈粮要处理掉…那地方,阴森森的,平时都没人愿意去!他们几个出来没多久,就…就这样了!”
三号仓!废弃隔间!
苏荷与李莲花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精光!源头很可能就在那里!
“带路!”苏荷沉声道。
老力夫犹豫了一下,但看着苏荷沉静却不容置疑的眼神,还是咬牙点了点头,在前面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