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忆(二十三)

沙尘终于是小了些，黑色的越野车不顾死活的狂奔在沙海上，仿佛只要停下，便会被这无尽的沙海所吞噬。

一十三和齐欣在后座上闭目养神，两人确实很疲惫了，偶尔有乱飞的沙粒扑打在二人的脸上，依旧不为所动。连续长时间的在这种恶劣的环境里高速开车，换作谁是都需要休息的。于是一直在后排的江川和二十三理所当然的顶替了他们两个的工作。

空气中弥漫着黄沙的气息，偶尔还会有沙粒迅猛的扑飞到脸上，稍微不留意便会呛的满口黄沙。

“呸呸呸”江川一边吐出嘴里的沙粒一边斥责着旁边开车的二十三，“你能不能开的稳妥一点啊，我都要被沙子埋没了。”

二十三将嘴里将要燃尽的烟卷甩出，烟卷还未落地，便消失了踪影。

“你少说一些话”二十三的语气冷淡的可怕，“比抱怨我开的快会有用很多”

“一十三和齐欣他们还在后面休息呢”江川有些恼怒二十三的态度，不怀好气的怼了回去。

“好好好，真是麻烦”二十三的虽然嘴上不饶人，但是可以明显的感觉到车速降了下来。

江川有些赌气的不再言语，二十三也闭口不言，专心的开着车。

偶尔有秃鹫从头上掠过，嘶叫着不祥的预兆，江川将手搭在越野车的窗户上，百无聊赖的靠在座椅上。

“这辆车真是顽强啊，明明玻璃都碎完了，还能跑的这么快”江川感叹道。

“玻璃碎了似乎和发动机没有多少的关系”二十三回答道，“就像我死了你照样能活”

“这是什么奇怪的比喻，好冷”江川吸了一口气，“我觉得你适合去做作家，除了作家估计很少人能对这种笑话感兴趣。”

“不愧是女人”

“什么？”

“直觉挺准的”

江川又被这突如其来的冷笑话给震撼住了，很难想象和他能够正常交流的人到底是否存在于世上。

“我确实是小说家，不过已经死了”

“能不能说的具体一点点，我可不是小说家，会有些理解不了的”

“灵感是一个作家最为骄傲的资本，而我现在只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罢了，大致上来说，我和死了并没有什么区别”

“所以你就上这来寻找你的灵感了？难道你没有想过，就算有了灵感，你要是走不出去，也根本写不下来啊”

江川看着眼前的二十三，这个作为小说家的男人在她的眼里有够古怪的。

“你这个年龄看起来孩子都应该上大学了，你的家人没有反对过你吗？”江川有些不解到，这里是行将就木之人的墓地，而不是生活美满的人的玩乐场，“换句话说，你就没想过你的家人们吗？还是你们小说家都这么不可理解”

“死了”二十三甚至都没有看江川，只是平淡的说出了这两个字。

“什么？”

“都死了”

二十三的话语很平稳，但却让江川感觉到后背发凉。

“对不起”江川有那么一瞬间明白了这个人为何如此的黑暗沉寂。

“所以你来这里是因为那巨大的悲伤吗？”江川询问道，“但是我觉得她们更希望你能好好的活下去”

二十三没有立即回答，有些轻薄的笑了一声。

“所以说你们女人真的是有够自以为是的”二十三语气低沉了起来，“我要是想寻死何必受这般折磨，难道自杀不够迅速利落吗？”

“可是……”江川刚想要反驳二十三的话语，便被迅速的打断了。

“我固然悲伤，可是我更想知道为什么她们为什么宁愿失去自己的生命和让最爱的她们的人对她们抱有怨恨，去……”二十三顿了一下。

“去？”

“期待自己根本看不到的未来”

“她们是指？”江川小心翼翼的询问道。

“我的妻子和女儿”二十三的语气充满着悲伤与叹息，“我很爱她们”

“我也许能够明白”江川点了点头，虽然她不相信爱情，但是她能够感受到二十三深沉的爱意。

“我的故事和人生早在女儿的死去的那一瞬间划上了句号。”

“可是你还有四分之一的人生，还能够做许多事”

“没有意义了，我都已经不知道为谁而活了，只是在社会里慢慢的腐朽自己剩下的时间，努力的去寻找问题的答案”

“但是如果你死在了这里，就再也找不到问题的答案了”

“你与其担心我的安危，倒不如关心下自己”二十三的语气又冷淡了起来，“这样过分的关心他人的命运，真是有够愚蠢的”

“你……”江川有些恼怒，自己的一片好心却得到这样的回答，任谁都不会开心的，但是转念想到这位小说家可悲的身世，怒气便不自觉的下去了大半。

江川叹了一口气，扭过头去不看二十三，低声的嘀咕了一句，“算了，不跟他计较”

二十三似乎没有听到，也不再言语，又专心的开起车来。

随着小插曲的结束，一十三和齐欣也都陆续的醒了过来。

“唔，你们辛苦了，接下来让我来开吧”一十三对着前方还在开车的二十三说道，“毕竟你们也开了这么长的时间”

二十三迅速的踩下刹车，众人被突如其来的惯性向前带动的栽了一下。

“你该慢点的”一十三无奈的说

“没有死在沙漠里，差点被座椅谋杀了”齐欣有些怨恨的盯着二十三说道。

二十三点燃一只烟卷，下车走到后座上，中途还不忘回复一下齐欣的话语，“这样来的不比被慢慢折磨掉痛苦少？”

“停！”江川也下了车，看两个又要争斗的势头，连忙喊了一声，“别吵，省点力气”

“还没到站吗？看来我还能再睡会”王子撇了一眼众人便又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二十三和齐欣不再争斗，只是默默的回到后座上，江川也随即让开副驾来到了二十三的旁边。

“我能不能问一下，你的妻子和女儿”江川欲言又止。

“死于救人”二十三冷漠的回答了一句，便不再言语。

越野车刚停下自己的步伐，便又在轰鸣声中向前奔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