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铃铃——”席星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起,他接过手机一阵交谈后挂断,转头向席澂问道。
“妹妹先自己在这逛逛?哥要回公司参加个临时会议,还是说妹妹和哥一起去公司?”
他不放心地看了眼池骋,见妹妹选择留在书店后,又细细叮嘱两声,“乖,有事记得喊保镖知道吗?他们就在附近,很快就能到。要是太晚了还没回去的话,直接打电话给哥,哥之后来接你。”
席澂无奈地点头,这个病弱的人设不好的地方就在这儿,全家都不放心她一个人,出门有保镖跟着也就算了,还非得有个人陪着才安心。
席星交待完,斜睨了眼后面的池骋,发现这人装起来还挺有模有样的,表情冷淡,动作随性,一眼瞧上去就是个有些冷峻的公子哥。
反正光看表面是绝对看不出来,此人骨子里其实早就已经乌漆麻黑一团了!
池骋对上他的视线,小幅度地歪了歪头,唇角勾起的弧度平白显得有些嘲讽。
席星深吸了一口气,到底还是走到他旁边拍了拍他的肩,“下午这段时间照顾好我妹妹,还有……”
池骋掀了掀眼皮,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地听着这人道,“知道你安分不了,但你也给我少浪一点!”
席星说完抬了抬手腕,匆匆向他妹妹点了点头后径直离开。
呵!池骋舌头顶了顶上颚,漫不经心地想,他在小月亮面前还不收敛?席星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他!
这做大舅哥的,就是不一般啊!
“池大哥。”席澂示意他往后院的小花园看去,“我可能就在花园里坐着喝喝茶什么的,你要是无聊的话,架子上的书都可以拿来看看,或者,直接回去也行,我哥他就是太担心我了。”
说着,她状似不好意思地半低了低头,语气平淡却真诚,“我的身体已经好多了,真的不用浪费你的时间看着我的。”
毫无预兆地,池骋盯着她的眼纱,开口问道,“这眼纱不影响阿澂妹妹视物吧?”
?
席澂不明白池骋问这种显而易见的问题是什么意思,稍微犹豫了一下,“自然是不影响的,怎么了?”
只见面前人抬手伸向她的眼睛,席澂瞳孔一缩,身体下意识地就想往后退一步,但很快,凭借自己强大的自控能力,她压下了身体反应。
然而出人意料的,那只即将触碰到她眼睛的手却在半空中陡然停住了。
池骋看着近在咫尺的人。
她那样安静,那样美好,又或许是因为他是他哥哥的兄弟,所以此刻站在他面前半点也不设防。
危险的目光一变再变,好半晌,池骋还是狼狈地转过头,极力地克制住自己,缩回了停在半空的手。
高悬的明月过于晶莹澄澈,以至于在她目光投注过来的瞬间,池骋竟会生出一种自惭形秽的感觉,小月亮和他们这些庸碌的俗人,怎么能够相提并论?
但……
他不一样!
池骋那种自惭形秽的感觉,也就是维持了两三秒的样子,他将手搭在一旁的椅子上,俯身平视着席澂。
他就是有一种天然的自信,小月亮或许会讨厌所有人,但她绝对不会讨厌自己,你说这奇不奇怪?
不奇怪,他就该这么自信!
池骋才懒得深究原因,在人面前极走不走心地咳了声后,他挑起一个意味深长又势在必得的笑。
“是不是吓到阿澂妹妹了?别怕,我就是觉得这眼纱遮住了我们阿澂妹妹宛若天人的容光,有点可惜。不过想来,妹妹的眼晴定是还没能好全,提前摘了……刚才是我冲动了。”
“就是我渴了,和妹妹讨杯水喝,不过分吧?”
侵略性这么强,属蛇的?
哦,他的确养了不少蛇。
这样啊……
听着他慵懒又显得略微暗沉的语调,席澂没应声,只是波澜不惊地抬了下眼,动作十分淡定地走出池骋搭着椅子的一只手臂在她身前有意无意圈出的范围。
云漫书屋是席星按席澂的喜好弄的,其实没什么地方需要再改动的了,一整个中式风,格调雅致却也在很多小细节上透出丝丝缕缕的温馨。
席澂在店内靠左的一排木架前站定,从它第三层的格子上取出一本书,而后在柜台处倒了杯温水,将它们一起递给了池骋。
随着她的动作,池骋不由得将视线落在了面前这双漂亮至极的手上。
十指尖如笋,腕白似莲藕。
当然,池骋第一感觉就是,白的有些晃眼。
于是他匆匆接过书和杯子,垂下去的眼眸无比暗沉,恰恰好掩盖住了那一丝痴迷和星星点点的欲望。
后院,栽种了许许多多花草的小花园里。
在一套柔软的桌椅两侧,两人正对而坐。
因为中午在家看了好一会书,席澂觉得可能是因为心理作用的缘故,再看书还真觉得眼睛有些发疼,所以现在真的就像她之前说的那样,只是坐着,看看花,看看草,再喝喝茶,吹吹风,简直惬意极了。
而池骋,他懒洋洋地打开桌面上的那本书,书封上赫然写着《小王子》。
他轻笑了声,还真就看了起来。只是显而易见,这人不怎么专心,时不时总会抬起头看对面人几眼,再好像发现了什么一样,又去低头看书。
席澂也不管池骋在做什么,正是傍晚,日头微醺,她吹着柔风,精神放松得都快要睡着了。
不行!席澂强撑着摇了摇头,她今晚还想去夜市逛逛呢,现在若是睡着了,那她晚上可起不来再去。
她摇散了几分困意,头一转就看到了席星之前说的藤萝架,那下面还搭了一个秋千,是用植物藤蔓缠绕而成的,唯美漂亮又野趣十足。
她起身,自然而然地指使着唯一的劳动力池骋,“我想荡秋千。”
言下之意还挺明显,池骋撂开书,仗着一米九几的个子居高临下地望着席澂。
“可以,我帮你推。”他一边说,一边趁机揉了揉才一米六几身高的席澂的发旋。
“池大哥,我的高马尾快要被你揉松了。”
即使是抱怨的话,席澂说来也自有一种冷静淡然,就像方才她要指使池骋的样子,是浑然天成的矜贵。
反正池骋在她面前是说不了半个“不”字的,所以他宠溺地应下她的要求,现在又连声给她赔罪。
“是我不好,要不,我的头也给妹妹揉揉?”他一贯桀骜不驯的眉眼柔和下来,当真弯下腰,示意席澂也上手揉他的头。
席澂面无表情,狠狠揉了一把,继而毫不留恋地向秋千处走去,“麻烦你了。”
这语气?用完就丢?
不是!
他这桥还没搭完,过河的人态度就已经这么明显了吗?
池骋舔了舔牙尖,半是好笑,半是好气,见人已经坐上秋千了,到底认命地走了过去。
他亳不容气地攥住了席澂握着秋千绳索的双手,感受着手里传来的无比柔软的触感,还有那不住往他鼻尖处钻去的清雅幽香,他喉咙滚动了下,语气艰涩,“抓紧了。”
背后一股恰到好处的推力运作着,席澂荡起了秋千,秋千一回比一回荡得高,她享受着高处的视野,即使是因着眼纱,所见都蒙上了一层灰蒙蒙的白,却仍旧难得恣意地笑出声。
后面的池骋听着她此时不同于那副温和疏离的表相,竟能从中叫人感受到一丝快意的笑声,发现她这样的反差反而更叫他心动。
池骋忽然就意识到了一件事。
先前他想捕捉月亮,却一直犹豫着舍不得,然而谁知,永不坠落的月亮才是陷阱本身,而他自己,竟成了那个一头扎进陷阱里却死不后退的落网猎物!
这算什么?他被钓了?
池骋在这场荡秋千的活动结束时,轻轻地将人耳边扬起的凌乱碎发抚顺,他的指尖在人脸颊处不经意地滑过,那一刹那,他眼神幽深,彻底明白了。
什么钓不钓的?他家小月亮都不用下钩,她只要站在那儿,周围就会有无数自愿奉献的人前赴后继,也就是席家这些年将小月亮藏得好,否则现在……
池骋一想到未来那一大堆子可能会觊觎小月亮的人出现在他面前的场景,内心就烦躁地要命,他眉心紧蹙,习惯性地要拿打火机点烟,结果手一伸,发现口袋里空空如也,这才想起来他来见小月亮前,把烟都给留下了。
靠!
池骋站在原地,面色阴沉,心里骂骂咧咧,然而,因着他那副不错的皮相和独特的气质,竟也给人一种高级的颓废感。
嗯?哪儿来的花?
正兀自不爽的池骋看着他眼前突然出现的鲜明色彩,错愕地抬头。
“谢礼。”是席澂,她正将一小束太阳花递过来。
“看在池大哥帮我推秋千的份上。我今天……”她顿了顿,声音里溢着些温柔,“很开心。”
池骋眼里瞬间寒冰消融,嘴角压抑不住地上扬,他在无法自制地一阵点头后,才很是小心翼翼地接过那束花。
“阿澂妹妹,我……”他刚想说些话表达一下自己,结果手机铃声也不合时宜地响起,“叮铃铃”地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天道好轮回!他当时不该笑话大舅哥的!
池骋闭了闭眼,咬牙接了电话,“你最好是有事!”
手机那头的人显然是有些被吓道,但还是磕磕绊绊地讲清楚了来电的意思。
让他以城管的身份夜市巡查?
他正忙着呢,什么杂七杂八的事都给他滚蛋!
“夜市?池大哥也要去夜市吗?”
池骋电话里刚要怼回去,猝不及防听到席澂这么一问,思绪一下子就僵住了,拒绝的话也就没说出口。
“也?”他回神,低声吐出一个字。
“嗯,我今晚想去夜市逛逛。刚才给哥发了消息,他说到时候应该会过来。”
席澂无可奈何,要是不跟她哥报备一下,她晚上回去绝对能被家里人念叨死。
“好,我今晚过去。”池骋听到她的回复,立即在电话里应下来,而后利索地直接挂断。
“阿澂妹妹要逛夜市的话,不如去希望城那边的?自家产业,正好我今天要去体验体验城管生活。”
池骋这话表面上虽是尊重她的选择,但席澂还是从中听出了些不容拒绝的意味,她侧了侧头,“自己”在霸道这一块,还是挺一致的呢!
“可以。”她无可无不可地点头,转身又回去喝茶去了,天还没黑,晚些再出发。
池骋跟着她一道坐下,橘黄色的光线正透过幢幢树影一点点描摹着她的身形,他觉得自己有些醉了。
不然,为什么会觉得小月亮此时散发着无与伦比的诱惑,好像有声音不停地在对他说,咬一口吧,咬一口吧,小月亮一定很可口!
席澂在他眼神逐渐有些迷离的时候,骤然转头,开口唤了一声,“池大哥?”
拜托,同位体你收敛点行不行?这色令智昏的样子真的都让她有点丢脸了诶!
幸好,她叫“池澂”!和同位体的名字念起来还是有点细微区别的,否则她怀疑以后旁人再叫她原本的名字,会给她整出什么心理阴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