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夏,五月。
又是一年盛夏,阵阵蝉鸣在车水马龙的街道两侧不知疲倦的回响,为在这个夏夜路上来往的人们增添些许烦闷。(作者PS:响啊,很响啊!)
同样是平平无奇的夜晚,有人忙于生计奔波于城市街道,也有人早已下班回家自娱自乐,更有人在晚宴上推杯换盏,身处一片莺歌燕舞好不快活!
此时此刻,黄梦苏就在体会这种人与人的差距带来的落差感,暗中愤愤不平。尤其是看到主桌那边,正如众星捧月般与宗族长老欢声笑语的年轻英俊贵客,他心里越加不痛快!
这是在黄氏宗族晚宴现场,举行地点的酒店位于府城虎结市市区。这栋酒店设计的很独特,从外边看,中间区域坐落着一栋颇具龙原古典风格的会馆,两栋高耸现代建筑前后隔着会馆相望。这座会馆足足有五丈高,三丈宽有余,外墙通体包裹着层层红木廊廓,内中还镶嵌着现代黑色精钢加固。正门石阶两侧更是各放着一头面目狰狞的龙子狴犴看着好生威猛,夜间远远眺望此处,这座会馆宛若一座坚不可摧的堡垒般气势磅礴!
随着流水线一般的餐前节目和演讲陆续落幕,晚宴总算进入上菜吃饭的环节。照理说这个节骨眼一定是服务生最忙的时段,上菜、收拾碗筷、端茶倒水还有处理客人一些特殊要求,总能忙得晕头转向。
黄梦苏生着一张猴脸,小眼粗眉酒糟鼻,人看起来还挺结实壮硕。他虽然穿着制服跟其他服务员看起来并无二致,但黄梦苏这会儿非但不忙碌,甚至可以说是落得清闲,整个人背靠墙壁假装认真待命实则无所事事。
他的任务是候着晚宴会场主桌,只要第一时间将主桌这边的需求转达给领班便足矣。不得不说这一定是今晚服务生能碰上的是最轻松任务,可在黄梦苏眼里这还是太亏待他这个“大好青年”了,简直就是大材小用!
要知道,这可是黄梦苏从戎卒隐退后,回到大学第一年的五一假期,他的同学们这会儿指不定在什么灯红酒绿的地方花天酒,过着腐朽糜烂的舒服日子。再不济,也能在家吹着空调享受上网时光。而他呢?自一放假,他就被家里的爹妈带到这个由黄氏宗族所有的四星级大酒店打工,为期五天,今日正好是最后一天。
在这五天里,黄梦苏几乎每天都在接待工作中度过。力气活他倒是还挺能胜任,但上菜、摆台、收拾餐具这些可不是光靠力气就能摆平的!
虎鼓府一带沿海行省酒店的菜系必然少不了蒸鱼这道硬菜,既然是蒸鱼那自然少不了酱汁鱼露之流调料用于汤底。为了让客人能吃到新鲜出炉的蒸鱼,酒店方面基本采取的是一出炉就让服务生端走上菜,重量和高温汤汁蒸腾的水汽那可都是拦路虎!加之会场大小有限人流量众多,黄梦苏这几日时常将蒸鱼的汤汁洒在身上叫苦不迭。
弄得一身腥臭惹人嫌不说,关键是这玩意儿还很不好洗净,酒店发的制服数量有很有限。无奈之下,他只能每天下班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宿舍牺牲一部分休息时间洗衣服。
但这还不算完!仔细一瞧不难发现,黄梦苏左手大拇指包着创口贴,那是昨日他在后厨干活时受的伤。当时有两个瓷碗上下粘在一起需要分开收起来,用力扒开效果不好还是轻的,麻烦的是在这过程中很容易伤到两块瓷碗的卖相。不用力扒不开,用力了扒开可能损坏,黄梦苏听酒店的老员工们管这种情况叫做“双胞胎”。
那会儿黄梦苏正赶着下班,哪有闲心理会这些烂事?于是他不顾和他一起来兼职的同宗大叔警告非常用力的一扒!
结果不出所料,两个瓷碗被扒开的瞬间,上边的碗底和下边的碗身发生剧烈磨损产生龟裂,继而伤到了黄梦苏手指,一道足足有两厘米的血痕直接将他的大拇指从上往下生生划破,流出殷弘血迹!
“看吧,我早就提醒你了,应该要这样做才不会受伤呀!”
同行的大叔在黄梦苏疼得嗷嗷叫的时候,还不忘给他演示正确做法,即一只手死死抓住“双胞胎”碗身,另一只手用力朝上面瓷碗凹陷比较倾斜的一边按压。
随即“哗啦”的一声,上面的瓷碗便由于受力影响直接从下面的碗身内部滑出来了!
整个过程可以说几乎毫不费劲,既没让卡住的两个瓷碗受损,也没有让自己的手受伤。
“嘿嘿,年轻人还是要多动脑筋呀!你受伤的事我会跟领班说一下,之后他们应该会给你安排轻松一点的活儿,大家都是同宗的亲戚不会难为你的!”
瞅着那位大叔傻笑的脸庞,黄梦苏只觉得恼火,暗自诽腹此人做个服务生还很骄傲起来了是怎样?
不过看在此人多少帮了点忙的份上,黄梦苏也不想过多计较。这要是放以前,团营里有这么个嘲讽自己的家伙他指定要跟人对骂一番!
总之,遇到这种事绝对不能怂!即使吹胡子瞪眼到快要打起来也不能让步,除非对面人多势众,不然以黄梦苏的个性断无可能见好就收。
既然对面人多,稍微战术性撤退一下也不是不可以,毕竟“戎卒英雄”也不是为了送死而生的嘛!对于自己遇到这种事向来没同僚站台,黄梦苏只得归咎于“有理想远大抱负的人总是不被人理解”。
坦白讲,比起龙原,黄梦苏更愿意在前路西亚联盟那个已经消失在历史长河二十几年的“赤色天国”,成为一名戎卒。
虽说龙原跟前路西亚联盟是明面上同一体制治理的国家,可黄梦苏更尊重那个已经解体成好几个国家,早已不复存在的联盟。无论是龙原,还是现在继承旧联盟大部分领土及政治遗产的路西亚联邦,在黄梦苏看来,都没办法跟那个赤色天国相提并论!
说到底,不过是两个冒牌货罢了!
无数个日日夜夜,他恨不得穿越到那个联盟如日中天的时代,成为一名骄傲的戎卒,去纠正这个腐朽不堪的世界!
真要是那样的话,黄梦苏相信家父就不会从戎卒隐退后无所事事,最后只得带着一家人加入到同姓宗族里谋个差事养家糊口。而他,也不会沦落到需要这个不知道有多少血缘关系的宗族帮衬,才上得了一所不错的大专了!
所谓宗族无非就是这么一回事!同姓的权贵用手中的财力权力,施舍一点好处给本家的平民百姓,扩充马仔规模,顺便满足一番他们的“官瘾”。而后者为了享受宗族带来的福利待遇,必须遵守由权贵组成的长老们制定的“族规”,并且在宗族遇到事情的时候参加抽生死签充当马前卒。
有钱的出钱,没钱的出力或者拼命。
现在的黄梦苏正是后者,他干的服务生兼职实际上也是双亲响应宗族号召的结果。虽说宗族的存在不应该是他这个自诩“赤色联盟正统继承人”会服从的对象,但黄梦苏有自己的“官方解释”!
这也是战术性撤退的一环,是迫不得已的战略收缩!当初联盟不也是推翻了封建皇帝干出一番事业的么?那他黄梦苏也可以等到成为“复兴联盟运动”的领导人之后再把这个宗族肃清掉,这也是领导人必须要起到的带头作用嘛!
枯燥无趣的站岗时间,黄梦苏只得发挥“脑洞”消磨时光。他幻想着自己理想成真,功成名就之后春风得意挥斥方遒的英姿。
然而,美好的幻想之上却有着遮云蔽日的阴影。一个是眼下自身现实中的处境,没了黄氏宗族他和家人境况毫无疑问会一落千丈!另一个则是黄梦苏自己感情受阻,差不多在两周前,他刚刚造就了一个堪称灾难的表达爱意的夜晚,现在的他已经没有勇气再主动联系女方了。
黄梦苏永远忘不了那个人告别前一脸嫌弃又不失礼貌的客套神态,这段记忆犹如一根刺死死扎在黄梦苏的心头肉,拔不出、除不尽,如附骨之疽!
就是在如此心情苦闷的当下,黄梦苏只能眼看着主桌上那位与自己年龄相仿的贵宾正享受着长老优待,心生不快也是再正常不过。
这位贵宾姓潘名浩博,生得一张肤白五官俊雅的脸。他穿着青丝道袍头戴白玉冠,目光随性带着些许慵懒,倒是有几分清心寡欲道士该有的气质。
晚宴开始前,长老们对着在场宗族成员介绍此人,说他是什么本地大宗派出身的江湖人。日后黄氏宗族要将这名道士当成是靠山主子,而后者也将会帮衬黄家,颇有互利互惠那种意味。
再到现在,黄家主桌上的几位长老甚至主动放下身段,轮流把自家年轻艳丽的女晚辈带到潘浩博面前攀谈,那架势像极了见着一头肥羊的豺狼般饥渴难耐!